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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姑娘》作者:[美]莱斯特·德尔雷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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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19 21:24: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吴定柏译

  自1921年捷克作家卡来尔·哈彼克塑造了《万能机器人》以来,机器人一直在科幻天地里生活着,它体现了作家对更健美、更聪明、更富有理性和道德的人的向往。海伦虽然没有血肉之躯,但是和人世间那些喜新厌旧、水性杨花的女流相比,她却更富有人性,更富有生命的活力。她对自己的创造者一往情深,始终不渝;有着多么崇高的德性,感情如此真挚,如此强烈,难道就因为她的躯壳内装有原子发动机?

  莱斯特·德尔·雷伊(1915~)美国作家,生身贫困,学业时断时续,大学只上了两年就不得不辍学。1938年发表处女篇,题为《忠诚者》,同年又发表《海伦姑娘》。《海伦姑娘》摆脱了机器人传统模式的束缚,在创作上有明显的突破,使机器人的形象从与人为敌转为与人为善,从而一跃而为科幻经典之一。德尔·雷伊的早期作品感情色彩浓郁,然而作品寥寥无几,最成功的是以悬念著称的《神经》(1942)。五十、六十年代,他加快了创作步伐,代表作有《维持你们星球的治安》(1956)、《第十一诫》(1962)和《P僵局》(1971)。德尔·雷伊是位多才多艺,却又不很稳定的作家,大部分佳作收在《而有些曾经是人》(1948)和《神和有生命的假人》(1973)这两部选集里。德尔·雷伊一度任某些科幻杂志的编辑。

  译者

  ◇◇◇◇◇◇

  我现在已经老了,但是,戴夫把海伦从箱子里拿出时,似乎我所见过的海伦的形象仍如在眼前,戴夫看到她时的一声惊叹仍在耳边。

  “老兄,她可真是一位美人?!”

  她漂亮,是一个用塑料和金属做成的梦幻,是济慈①写十四行诗时依稀见过的美女。

  【①济慈:(1795~1821)英国十九世纪的著名抒情诗人,善于描写美丽人。】

  如果特洛伊的海伦②真是这样娇艳,而希腊人为她仅仅出动了一千艘战船,那么,他们想必都是懦夫;至少我是这样对戴夫说的。

  【②海伦:是希腊神话中的美女,原斯巴达王后,特洛伊王子经女神相助,夺之嫁于其兄;为此,希腊人出兵万余,舰船千艘,包围特洛伊城达十年之久,终以木马计破城。】

  “特洛伊的海伦,嗯?”他看了看她身上的标签,“至少比这个K2W88强。悔伦……嗯……叫她含金的海伦。”

  “不好听,戴夫。非重读音节太多。叫她金海伦,你看怎样?”

  “就叫她金海伦吧,菲尔。”事情就是这样开始的——又是美人,又是梦幻,又是科学;再加上立体声播音器,按机械原理搅在一起,但事情却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和戴夫井非大学同窗。我来到梅西纳行医,在楼下那家小小的机器人修理商店里遇见了他。从此之后,我们两人同进同出,结成知交。当我爱上了一个孪生姑娘的时候,他觉得另一位也同样迷人。于是,我们就成了四人行。

  生意兴隆起来了,我们就在火箭发射场附近租了间住房——虽然很闹,但价钱便宜,而且火箭的噪声使这儿的住宅建筑无人问津。我们希望地方宽敞些,好舒展舒展身子。我想,如果不是因为争吵,我们早就和这对孪生姐妹结婚了。戴夫要观看金星火箭的最新试验,而他那一位却要欣赏明星拉里·安斯利主演的一部立体电影,两人各不相让。从此,我们就把姑娘们丢在脑后,晚上呆在家里消磨的时间。

  当丽娜不是把盐,而是把香草放在排骨上的时候,我们谈起了机器人和情感的问题。

  当戴夫诉开丽娜的躯体寻找毛病的时候,我们自然而然地考虑起机器人的未来。

  戴夫断定机器人总有一天会胜过人,我则不以为然。

  “听着,戴夫。”我争辩道,“你知道,丽娜并不会思考——不会真正地思考。在线路出岔子的时候,她本可以自己纠正过来,但她却不管,听任机械脉冲的驱动。人也会伸手拿香草,但是当他发现手上是香草的时候,就会停手。丽娜有足够的理智,但是没有情感,也没有自我意识。”

  “好吧。这是机器人目前的大问题。可是只要在机器人里增加些机械情感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我们就会解决这个问题。”他把丽娜的头重新旋上去,接通了电源。“回去工作吧,丽娜。现在是十九点正。”

  我的专业是内分泌学及有关科目。确切地说,我不是一位心理学家,然而我的确懂得腺、分泌、荷尔蒙和其他一些东西是产生情感的生理机制。医学花了三百多年时间才发现它们是怎样和为什么起作用的,我不相信人们能用更少的时间把它们用机械的方法复制出来。

  我把书籍和资料拿回家来证明我的看法,而戴夫则引用记忆线圈和能视假眼的发明来反驳我。

  在那一年里,我们两人取长补短,戴夫掌握了内分泌学的完整理论,我则可以凭记忆安装丽娜。我们谈论得越多,我就越不怀疑制造十全十美的机器人的可能性。

  可怜的丽娜。她那用铜铍合金制成的身体有一半时间是七零八落的。

  我们的第一次尝试,要说是成功的话,那就是她把油炸刷子送来当早点,又用人造黄油洗碟子。

  可是,有一天,虽然有六根电线出了岔子,她却做了一顿美餐。戴夫真是喜出望外。

  他彻夜给她安排线路,放进一个新的线圈,教她一组新词。但是,第二天当我们指出她做得不对的时候,她竟大发雷霆,破口就骂。

  “撤谎!”她挥舞着吸尘刷狂喊,“你们都是说谎者。如果你们这些狗娘养的多给我些时间,我会干得好好的。”

  我们平息了她的怒气,打发她去工作。然后戴夫把我领进了书房。

  “不要在丽娜身上再试了。”他解释说,“只好取出肾上腺盒,让她回复原状。我们得弄个更好的机器人。机器女佣人还不够复杂。”

  “狄拉特公司的新实用模特儿怎么样?装置似乎还相当齐全。”

  “一点也不错。不过,即使这样,我们还是要定制一个装有全套记忆线圈的。出于对老丽娜的敬意,外壳定购一具女性的。”

  结果当然就是这个海伦。狄拉特公司的人创造了奇迹。他们把所有机件全都装在一个少女型的外壳里。甚至用塑料橡胶制作的脸也设计得十分柔软灵活,足以表达情感的变化。应有的一切,样样具备:泪腺,味蕾,而且会随的摹仿人的各种动作,从呼吸到扯头发。附来帐单的要价则是另一个奇迹。我和戴夫东拼西凑,又不得不把丽娜送到调剂商店,以便凑满那个数目。我们从此只好在外面就餐了。

  精细的活组织手术我做过不少,有些还是很难做的。然而,当我打开诲伦躯体前面的盖子,开始分隔开她的“神经”电线时,我仍然感到自己象个医学预科生。戴夫的机械腺早已准备就绪,那些细小而又复杂的电子管和电线按外差式线路接通电思维脉冲,可促使思维发生异常反应这就象肾上腺素能使人的心理反映异常一样。

  那天晚上我们逼宵未睡,一起钻研她的结构示意图,在那迷宫般的线路里追踪思维脉冲,然后分隔开电线,装进戴夫称之为异性体的东西。在我们做这些工作的同时,又通过机械磁带把精心制成的,并能感觉到生命和感情的思维脉冲输入辅助记忆线圈里。戴夫对任何事情都是不抱侥幸心理的。

  完工的时候,我们已经筋疲力尽,却又兴高采烈。这时候,天开始亮起来了。下一步就只是接通电源了。她与所有狄拉特的机器人一样,装有小型原子发动机而不用电池。一经启动,就不需要再去管它了。

  戴夫拒绝给她通上电流。“让咱们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再说吧。”他劝说道,“我也和你一样急切地想试一试,但是咱们的头脑已经昏昏沉沉,无法好好研究。上床睡觉吧,把海伦留到以后再试吧。”

  尽管我们都不愿意这样做,但是我们知道,这是理智的决定。我们上床睡觉去了,空气调节器还没降到睡眼温度,我们就睡着了。后来,戴夫敲着我的肩膀叫我。

  “菲尔,喂,醒醒!”

  我咕哝着,转过身朝着他:“嗯?……呵!怎么回事?海伦她……”

  “不。是范·斯泰勒老太太。她在电视电话里说,她的儿子爱上了做佣人的姑娘。她要你去做反荷尔蒙手术①。他们现在在缅因的夏令营。”

  【①反荷尔蒙手术:这是一种想像中的手术,目的是使人失去待异性的兴趣。】

  范·斯泰勒这个阔太太!我不能不考虑这笔收入,因为在海伦身上我已经把钱花完了,尽管我并不乐意去做这种手术。

  “反荷尔蒙手术!这需要两个星期的整天时间。随便你怎么说,我并非江湖郎中,可不愿意乱搞腺之类的玩意儿让傻瓜们高兴。我的工作是照料严重的病人。”

  “再说你想守着海伦。”戴夫咧开嘴笑着,不过他是认真的。

  我对她说,“这得出五万元!”

  “噢?”

  她说行,只是要快。

  当然,只好这么办,尽管我真想拧断范·斯泰勒太太的胖脖子。假如她象大家一样使用机器人,那就不会出这种事情——但是她非得与众不同。

  因此,当戴夫在家里与海伦厮混的时候,我却绞尽脑汁诱骗阿尔奇·范·斯泰勒接受反荷尔蒙手术,并对那位姑娘也做同样的手术。哦,我本不想这样做,可是那可怜的女孩对阿尔奇是如此多情。我猜想,戴夫也许写过信,但是我一个字也没收到。

  当我通知说阿尔奇已经“治愈”,并按约收钱的时候,已经过了三个星期,而不是两个星期。

  我把钱装进口袋,雇了一架私人火箭,半小时后就回到了梅西纳。我毫不耽搁地直奔住所。

  当我踏进凹室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一个热情的声音叫着,“是亲爱的戴夫吗?”我一时答不上话来。这个声音再次恳求地问:“是戴夫吗?”

  我不知道我当时期待的是什么,但我万万没想到海伦会这样迎接我,她停步呆视着我,满脸失望的神情,小手在胸前激动地颤抖着。

  “哦,”她叫起来,“我以为是戴夫来了。他现在难得回家吃饭,而我做好晚饭得等他几个钟头。”她放下手,勉强一笑。“你是菲尔,对吗?当初戴夫对我说起过你。看到你回家真叫人高兴,菲尔。”

  “你干得这么出色,也叫人高兴,海伦。”和机器人闲聊该说些什么呢?“你刚才是说晚饭吗?”

  “哦,是的。我估计戴夫又在市区吃饭了,我们还是进去吧。在家里有个人聊聊该有多好,菲尔。我称呼你菲尔,不见怪吧?要知道,对我来说,你就象教父一样。”

  我们吃着晚饭。我没料到她会吃饭。但她显然认为吃饭和走路一样,是十分平常的。不过她吃得并不多,大部分时间是注视着前门。

  我们刚吃完饭,戴夫就进来了,紧皱着眉头。海伦站起身来,可是戴夫却避开她而直奔楼梯。他回过头说:“喂,菲尔,等会儿楼上见。”

  他神态太失常了。我一时竟以为他见鬼了。我转过身来望望海伦,她热泪盈眶。吞声饮泣,接着狠狠地吃了起来。

  “你……你们怎么啦?”我问她。

  “他讨厌我。”她推开盘子,匆匆站起身来。“我收拾桌子的时候,你最好去看看他。我很正常。无论如何,这不是我的过错。”她抓起碟子躲进了厨房。我敢发誓,她在哭泣。

  所有的思维也许都是一系列条件反射的结果,而当我不在的时候,她肯定已经积累了很多这样的反射条件。丽娜最成功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我走上楼去看戴夫能不能解开这个谜。

  戴夫正在把苏打水喷进一大杯苹果白兰地里,那只酒瓶也快空了。

  “一齐喝吧?”他问道。

  这个主意看来不错。在这屋里,只有头顶上震耳欲聋的火箭轰鸣声是唯一熟悉的东西了。

  从戴夫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我不在的时候,他喝的酒远远不止这一瓶。这里还有不少酒瓶。他又找出一瓶给自己斟上。

  “戴夫,这当然不关我的事。但是那种东西是一点也镇静不了你的神经的。你和海伦怎么啦?见鬼了?”

  海伦错了:他并没有在市区吃饭,也没在别处吃过。他那瘫倒在椅子里的身子说明他疲乏、神经紧张,而主要是饥饿。

  “你看出来了,嗯?”

  “看出来了?是你们两位硬让我看出来的。”

  “嗯。”他朝一只根本不存在的苍蝇拍了一下,身体无力地瘫倒在椅子里。“也许我应该等到你回来之后,再给海伦通电的。可是,如果那个立体电视节目不曾变动的话……节目毕竟变动了。而你的那些儿女情长的书真起了画龙点睛的作用了。”

  “谢谢,我明白了。”

  “菲尔,你知道的,我在乡下有个果园,是父亲留给我的。我想去看一下。”

  我们就这样谈开了,又喝了不少酒,出了不少汗,我最后终于从他那儿了解到一些情况。我给他吃了安眠药,安置他上床。接着,又找到了侮伦,从她那儿把来龙去脉全搞清楚了。

  显然,我一离开家,戴夫就给她接通电源进行了测试,情况十分令人满意。她的反应好极了。好得使戴夫决定随她一人去干活,而自己则象平时一样上班去了。

  也很自然,因为海伦的情感从未试过,当然十分好奇,她希望他别走开。后来,戴夫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主意。他领她看该做的家务,然后叫她坐在立体电视前面看旅游节目,让她在这里消磨时间。

  旅游节目果真把她吸引住了,她一直看到结束。接着,电视台转播拉里·安斯利最近的连本节日,就是那个漂亮的演员,他造成我们和孪生姐妹之间的关系破裂。巧得很,他长得很象戴夫。

  海伦喜欢这套节目犹如海豹爱水一样。这种表演对她初萌的情感来说是再好不过的陶冶了。接着,海伦在另一个电台又发现了一个爱情故事,她再次得到感染。下午的节目大部分是新闻和音乐。此时她已经找到了我的那些书。而我喜爱的正是谈情说爱的那种文学作品。

  戴夫喜气洋洋地回到家里。前凹室打扫得干干净净,屋子里可以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戴夫已有好几个星期没闻到这种香味了。他马上想到海伦是一个超高效能的机器人管家。

  就在这时,两只有力的手臂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脖子,耳朵里又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哦,戴夫,亲爱的。我多么想念你。你回来使我多么激动呀!”

  戴夫感到十分震惊。海伦的行为也许缺少矫饰,然而却充满热情。当戴夫劝她别吻他的时候,他发现了这一点。她学得又快又急切,再说,她是由原子发动机提供动力的。

  戴夫并不是一个假装正经的人,但是他明白海伦毕竟是一个机器人。尽管在他的怀抱里,她的情感、行为和面貌都象妙龄女神,可是,这并没有什么意义。他花了很大的劲,才从她的怀里脱身。

  戴夫拖她去吃晚饭,让她和他一起吃,以便转移她的注意力。

  等她做完傍晚的家务之后,戴夫把她叫进书房,对她干的蠢事狠狠地训斥一顿。情况看来还不错,足足花了三个小时,谈了她在生活中的地位,电视节目的荒唐以及其他各个方面的问题。

  他讲完之后,海伦双眼温润,抬起头来期望地说:“戴夫,这些我都明白。仅是我仍然爱你。”

  戴夫从此就开始喝酒了。

  日复一日,情况越来越糟。如果他呆在市内,回家时总看到她在哭泣。如果他按时间家,她又纠缠不清,向他扑去。

  呆在房间里,把门锁上,就听到她在楼下一边徘徊,一边咕哝;他下楼来,她又含怨瞪视,逼得他不得不再回到楼上去。

  早晨我找了个借口把诲伦支开,然后唤醒戴夫。她不在屋里,我才让戴夫好好吃了顿早餐,又给他服了镇静剂。但他依然忧郁不安。

  “听着,戴夫。”我打断他的沉思,“海伦毕竟不是人。干嘛不切断电源,换掉一些记忆线圈?在这之后,我们可以使她明白她不曾恋爱,她那种行为是不对的。”

  “你倒试试看。我也曾这样想过,可是她大叫大嚷,简直可以吵醒荷马①了。她说这等于谋杀。该死的是,我忍不住也有同感。她也许还算不上是个人,但是当她摆出一副烈女的面孔,叫你动手杀她的时候,你丝毫也不会怀疑她不是人。”

  【①荷马:公元前九世纪希腊伟大的史诗诗人,作品有“伊利亚特”。】

  “我们并没有把恋爱期的雄性激素代用品放进她的躯体。”

  “我不知道放进去的是些什么。可能是异性体弄巧成拙,或者还另有原因。不管怎么样,她已经把爱情作为思维的一部分了。因此,我们不得不放进一套全新的线圈。”

  “那么,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你干吧。你是这个家庭的外科医生。我不习惯同情感打交道。事实上,自从她这么一来,我就开始讨厌干机器人这一行了。让我的生意见鬼去吧。”

  他看到海伦正从过道上走来,就从后门溜走,去乘单轨快车了。我本来打算让他上床睡觉的,但还是让他走了。对他来说,在店里可能比在家里更好。

  “戴夫走了吗?”海伦现在确实是一副烈女的面孔了。

  “是的。我让他吃了早点,他去工作了。”

  “他吃早点了,这我很高兴。”

  她躺倒在椅子里,似乎已经精疲力竭,虽然我奇怪机器人怎么会有疲劳的感觉。

  “菲尔?”

  “嗯,什么事?”

  “你认为我配不上他吗?我的意思是,你认为如果我不在这里,他会更幸福吗?”

  “如果你在他身边总是这副模样的话,他会发疯的。”

  她畏缩起来,恳求似地搓着两只小手。

  我真觉得自己活象一只丧尽人性的禽兽。不过,我既然开了头,就说了下去:“即使我切断你的电源,调换你的线圈,你的这副模样仍然会缠着他。”

  “我明白,菲尔。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会成为他的贤妻。真的,我会的,菲尔。”

  我一怔,这太过分了。“再给他生大胖儿子。我想,人要的是血肉之体,而不是橡胶和金属的合成品。”

  “请不要这么说。我无法这样想象自己。对我来说,我是一个女人。而你知道,我被塑造得完美元缺,在各方面都能摹仿真的女人。我无法替他生儿子。但是在其他各个方面……我会努力的,我知道我会成为他的贤妻的。”

  我只好罢休。

  戴夫那天晚上没回家,第二天也没有回来。海伦喋喋木休,老是抱怨,要我打电话到医院和警察局去找。我知道他是不会出事的。他随身总是带着证件的。尽管这样,当他第三天仍没归来时,我也开始担心起来。因此,当海伦到他店里去找他的时候,我同意和她一起去。

  戴夫在那儿,他同一个我不相识的人在一起。我把车子停在他看不见她而她却能听到他说话的地方。当那个人一离开,我就立刻走了进去。

  戴夫看上去气色已好了一些,他看见我也显得很高兴:“嘿,菲尔!正好关门。让我们吃饭去。”

  海伦再也按捺不住了,她直闯进来,说:“戴夫,回家吧,我做好了肚子里填香料的烤鸭,是你最爱吃的。”

  “去、去、去!”戴夫说。她畏缩一步,转身要走。“呃,好吧,你就留在这里。你也不妨一起听听。我把店给卖了。是你们刚才看到的那个人买的。我准备到老家果园去。这我告诉过你,菲尔。对机器人我是再也无法忍受了。”

  “这么干你会饿死的。”我对他说。

  “不。对室外栽培的原有名种水果的需求量正在不断增长。人们对人工培植的室内水果已经厌倦了。爸爸一直以此为生。我回家收拾好行李就走。”

  海伦坚持她自己的想法。“戴夫,你吃饭的时候,我来给你收拾行李。我还准备了苹果馅饼作甜食。”

  世界就在她脚下崩裂,她却还记得戴夫爱吃苹果馅饼。

  海伦烧得一手好菜;她确实是个天才,兼备女人和机器人的全部优点。戴夫一动嘴就吃得十分欢畅。晚餐吃完的问候,他气也消了,既赞赏烤鸭和馅饼,又感谢她为他收拾行李。事实上,他甚至还让她接吻告别。然而他坚决拒绝让她问他一起到火箭场去。

  我回来时。海伦正强作镇静。我们时断时续地议论了一番范·斯泰勒太太的佣人。可是很快就无话可谈了,她大部分时间坐在那里,茫然凝视着窗外。就连电视喜剧她都不感兴趣了。最后,我终于送她回到自己的卧室,我心里暗暗高兴。只要愿意的话,她是能够降低功率摹仿睡眠的。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开始明白,她为什么不相信自己是个机器人了。我自己也逐渐将她看成一位姑娘和伴侣。除去某些偶然的情况,例如她离去独自沉思,或者一再去电传书信机那儿寻找不会发来的信,海伦正是一个男人所期望的佳侣。这里有着家庭的甜蜜,这是丽娜未曾带来过的。

  有一次,我带海伦到赫德森去购买东西,她咯咯地笑着,对流行的丝绸闪光玻璃布赞不绝口,帽子一试再试,举止和真的少女一模一样。

  又一次,我们去钓了一整天的鲟鱼,她真是好样的,象男人一样内行而安静。我玩得痛快极了,以为她正在把戴夫忘却。

  后来,有一次我突然回家,竟发现她在睡椅上蜷曲着身子,蹬着两只脚,哭天喊地。

  我就在那时候给戴夫通了电话。找到他似乎不很容易。我等电话的时候,海伦走过来站在我的身边,象老处女求婚那样紧张不安。他们终于接通了戴夫的线路。

  “出了什么事,菲尔。”他问道,他的脸也映现在显象盘上。“我正好在收拾东西要……”

  我打断了他“事情不能老这样下去,戴夫。我已经下定决心。今晚就把海伦的线圈拉出来。这不会比她现在的情况更糟。”

  诲伦走了过来,抚摸着我的肩膀。“那也许是上策,菲尔。我不怪你。”

  戴夫的声音插了进来:“菲尔,你不明白你在干什么!”

  “我当然明白。你到达这里的时候,我就会全部干完了。你已经听到,她自己也同意这样做。”

  戴夫脸上浮掠过一片阴云。“菲尔,我不同意。她有一半是属于我的,我不允许!”

  “见鬼……”

  “骂吧,随你怎么骂。我改变主意了。你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回家。”

  海伦在我身边跳来跳去,双眼盯着显像盘。“戴夫,你要……你是……”

  “海伦,我刚刚明白自己是怎样的一个傻瓜。菲尔,我一、两个小时之内就到家,如果有什么……”

  他不必赶我出去。在我关上房门之前,我听到海伦细声细气地说,她乐意当个果园女主人。

  我并不象他们想象的那样会感到惊奇。在我打电话给戴夫的时候,我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了。没有一个男子会出于对姑娘的厌恶而干出戴夫早先干出的傻事。他认为他厌恶海伦,然而他想错了。

  在女人中间再也没有比她更漂亮的新娘,更可爱的妻子了。诲伦总是热情体贴地做饭持家。她不在的的喉,这间老房子就显得空洞洞的。

  我开始每周到果园去一、两次。我本来以为他们会有些纠纷,但是一次也没有碰见过。我相信,邻居也从来不怀疑他们是否是一对普通的夫妇。

  戴夫渐渐老了,海伦当然没有老。我和海伦背着戴夫在她的脸上添上些皱纹,又把她的头发染成灰白,让戴夫以为她和他一起渐渐老了。我想,他早已忘记她并非是人了。

  我自己几乎也忘了。直到今天早晨收到梅伦的来信,我才醒悟过来。那秀丽的手迹,只有个别地方有点颐抖,把我和戴夫未曾预见而又不可避免的事告诉了我。

  亲爱的菲尔:

  你是知道的,戴夫身患心脏病已有多年。尽管这样,我们仍然希望他长寿。看来事与愿违。就在日出之前,他在我的怀抱里与世长辞了。他向你致意诀别。

  菲尔,我求你帮我最后一次忙。事已如此,我该做的事情就只剩下一件了。酸溶液不仅能腐蚀肌肉还能腐蚀金属,我要与戴夫共眠地下。请你操心将我们葬在同一个坟内,也别让那些承办葬事的人发现我的秘密。戴夫也有这个愿望。

  亲爱的菲尔,可怜的人。我知道,你爱戴夫,情同手足,也知道你对我的一片真情。请不要为我俩过于忧伤,因为我俩共尝过生活的甜蜜,又都感到应该并肩跨过这人生的最后一座桥梁。

  附上我的情爱和谢意

  海伦

  我想,这件事是迟早总要发生的。噩耗传来时的震惊现在已经消失。几分钟后我就要去执行遗嘱。

  戴夫是幸运的。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而海伦……我已经说过,我现在老了,看待事物更加明智了。也许,我早该结婚成家。然而,世上却只有一个金海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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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19 22:00:19 | 显示全部楼层
历史老师问:美国自由女神像手里有两样东西,一件是高举的火炬,一件是胸前的书本,那位同学能说出它们的寓意是什么?一学生起立道:停电了也要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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