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人（散文）

jjcz

这次来到江苏南通甥女婿家，可能是怕我寂寞难耐，他投其所好，找来村里一个奇人陪我解闷。此人的博学，我平生仅见，似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三教九流，无所不通。我们聊文学，聊佛学，没有什么他不能聊的，只要你聊到哪里，他就可以跟你聊到哪里，甚至，连我的专业——地质，他都能说的头头是道！唉，我真后悔自报家门，说自己是搞地质的，结果自讨苦吃，没想到他反过来比我知道的还多，常常令我面红耳赤。
那天吃过晚饭，我们正在客厅喝茶，忽然一个人推门进来，并说：“听说今天来了远客，我过来看看。”主人向他打了招呼，我也热情招呼他坐下。他问我们哪里的，我说贵州的。他立即来了兴趣，说自己到过贵州某地某地。我也忽然与他拉近了距离，于是我们就聊开了。他问我去没去过六盘水。我说去过呀，我是搞地质工作的，全省各地哪没去过；并告诉他，六盘水是特区，那地方产煤，号称“煤海”。他问：煤在什么地层，太古代、元古代、古生代、中生代还是新生代。我一时想不出，胡乱回答：哪代都有。他又问：贵州主要是什么岩石，沉积岩、变质岩还是火山岩。这个我清楚，跟他说：沉积岩。我节外生枝地告诉他说，贵州是最早发现金刚石的省份。
他马上问：金刚石的形成条件是什么？我说：高温高压。他接着又问：它有什么伴生矿物？我一边回答，一边暗暗觉得奇怪：“地层”“太古代”“元古代”“古生代”“中生代”“新生代”“沉积岩”“变质岩”“火山岩”“伴生矿物”……这人怎么知道那么多地质学上的专业术语？正在纳闷，他又问：贵州没有火山岩吧？我说有一点，比如黔东南的从江县就有花岗岩。他说，嗯，花岗岩很硬，常说“花岗岩头脑”，比喻一个人顽固。我说，我到过黄山旅游，那地方全是花岗岩。他说，江西的三清山也是花岗岩，但形成时期不同，比黄山花岗岩晚。他连这个也知道，而我却是第一次听闻！至此，我先还以为他也是搞地质工作，但他却说搞的是电子，我瞪大眼睛，更为惊讶。
他不断跟我谈论地质，并问我很多地质问题，因为基础理论学不牢，很多方面都是一知半解，我只能用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来加以搪塞，实在逼急了，只能说，“这个我不太清楚”，边回答，脑门边沁出冷汗。我心里暗暗叫苦，求他别再问下去，哪知他穷追不舍，又问安山岩是不是沉积岩，我竟然说是，其实是个铲铲，根本不是，丢人丢到家了。
为了避免出更大的丑，我赶紧从自己的“专业”跳开，仗着发表过几篇文章，自认为文学在行，跟他聊文学。我起话头说：我最大的爱好是文学，特别是现在退了休，一天就只做一件事——写作。并大言不惭地说：不管小说、散文、诗歌，什么都写。他一听来了兴趣，接着说起许多古代诗人的轶事。我对诸多历史人物，充其量只晓得个名字，他却知道其来龙去脉，细节了解得清清楚楚，不禁令人叹服。比如他说到李白的诗：“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这诗我听过，但他更清楚诗的来历，说汪伦知道李白平生有喝酒、云游两大爱好，邀请他去做客，一天李白不辞而别，汪伦得知赶来送行，李白深受感动，作此诗赠别。他滔滔不绝，而我就像在听天书，时不时回以“对”“对对”“对对对”，其实不管讲几个“对”，根本都是黄的。
看文学上也占不了什么优势，我又跟他聊佛学。我发现，一讲到佛，他就两眼放光，我隐隐感到：这下要成关公面前耍大刀了。果然，他对佛家知道的一清二楚，什么“迦叶佛是过去佛，释迦牟尼佛是现在佛，弥勒佛是未来佛。”“佛教分大乘佛教小乘佛教，修行大乘才可以成佛，修行小乘最多到罗汉。”……我打断他道：“过去佛不是燃灯吗？”他说：“贤劫千佛的前五位是：拘楼孙佛、拘那含佛、迦叶佛、释迦牟尼佛、弥勒佛，如果按这个来定‘三世佛’，自然就是迦叶佛、释迦牟尼佛、弥勒佛。而燃灯是一位著名的过去佛，经常在佛经中出现，许多道场便把他作为过去佛的代表，所以两种说法都对。”唉，我发觉，我的一切知识都是碎片，一鳞半爪，没有形成系统，这样一来，跟人聊天，好像什么都知道一点，但又知一不知二。
影视上常见那些僧人逢人便来个双手合十，口念“阿弥陀佛”，我还一直以为“阿弥陀佛”就是佛家一句打招呼的话，相当于“你好”，没想到，他说，阿弥陀佛是西方极乐世界的佛祖，而释迦牟尼佛则是婆娑世界的佛祖，我们属于婆娑世界，即世人所在的世界。
还有，关于观音菩萨，我一直以为就只一种说法，即：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现在才听他说，分别有大慈观音，大悲观音，千手观音，千眼观音等不同化身，真的是长知识了。
听君一席话，搅乱五脏六腑！我强烈地感到一个事实，那就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受他的刺激，我发奋要回去好好背书，佛学学不学不要紧，但要系统学习一下中国历史，更要恶补一下专业知识，免得以后再丢丑。

作者简介：龙登玖，侗族，贵州天柱人，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中国文艺家》《青年文学家》《名家名作》《散文百家》《安徽文学》《江河文学》《诗歌月刊》《诗选刊》《鸭绿江》《辽河》《牡丹》《参花》《百花》等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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