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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的某一天,乌克兰,文尼察市。女画家斯维特兰娜·捷列茨(Svetlana Telets)正在画布前构思自己的下一幅大作。
“那天并没有下雨,我坐在空荡荡的画布前,思考着可以画些什么。突然之间,我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轮廓清晰地浮现在画布上:她的面庞,色彩,阴影...每一个细节都是那样的真切。我立刻开始了描绘,仿佛有人把着我的双手和笔刷一样,一刻不停,几个小时之内就完成了这幅画。”捷列茨回忆起创作时的情景。
《雨中女郎》和创作者捷列茨
她对这次创作很是满意,将这幅画命名为《雨中女郎》(Woman of the rain)并挂在沙龙里展示。由于捷列茨在当地小有名气,画作完成后,很快就有买家上门求购。
而这仅仅是一场诡异都市传说的开始。
第一位买家是位独居的女商人,买到画作的她如获至宝,将它挂在卧室。两星期后,捷列茨却在半夜收到了女商人的电话:
“我求求你把画拿回去吧!自打买了这幅画,我总觉得公寓里还有另一个人。就算把它从墙上取下藏在橱柜里,我还是感觉难以入睡!”
捷列茨感到不解,但还是收回了画作,转手卖给了一位年轻人。几天后,他面带惊恐地把画还给捷列茨,甚至都没要求退款。
年轻人说他每晚都会梦到画中的女郎在他身边走来走去,更诡异的是即使醒着也会有这种感觉:雨中女郎仿佛就在他身边呼吸,踱步…
画作“闹鬼”的事很快传开了。第三位买家是位不信邪的男子,但他的经历更是诡异:他总觉得雨中女郎那半闭的眼眸在偷偷注视着他,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直到他觉得那双眼睛无处不在。他终于精神崩溃,表示认怂。将画作退回。
这件事情最终引起了社会的关注,当地警方,精神病学家和心理学家纷纷介入此事。画家捷列茨当然是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可疑的是,似乎因为观察画作时间过久,捷列茨居然也出现了幻听幻视以及妄想症等症状。甚至有一部分曾在画展上欣赏过雨中女郎的观众也出现了心理和精神问题。
家喻户晓的都市传说,当然少不了网友整活
后来,最广为流传的一种说法便是:出于私人恩怨,某些人希望捷列茨身败名裂,于是她作画所使用的颜料被仇人掺入了可致幻的药物,或者画布被挥发性致幻剂浸泡过。这幅画也被当地公安机关封存起来。
这段诡秘的故事就此告一段落。每每被转述,就又多了一层传说的意味。
然而,还是有很多人认为,即使没有致幻成分,只是隔着屏幕,也会对《雨中女郎》感到不寒而栗,仿佛这幅画本身就有调动内心恐惧的能力。
有人分析认为,油画的颜色和质感使得雨中女郎的眼睑在白天与夜晚给人不同的感觉(睁开,眯眼,闭眼)
或许这不仅仅是网友们的“心理暗示”那么简单。事实上,调查人员在最初也曾求助艺术和精神分析方面的专业人士,他们也认为这幅画的轮廓,色彩,构图,以及人物耐人寻味的面部表情容易引起一些错觉与不适。
西方文化中的恶魔等邪恶形象,多是有双角的
网上也有从各个角度对画作进行剖析的帖子,其中不乏有一些十分合理的分析。
比如,雨中女郎戴着斗笠的轮廓相当诡异,长角的形状,毛茸茸的质感,容易使人联想到富有攻击性的野兽,比如野牛和野猪的尖角锐齿,或者张开双翼掠食的猛禽。西方的观众更是有可能想起传说中经典的恶魔形象。
高耸,朦胧,人形… 这些特点很容易产生压迫感
构图方面,这幅画的内容过于单一,躯干的细节严重缺失。同时,这幅画中没有参照物,修长瘦高的身形,再加上雨天云雾缭绕的朦胧感觉(尤其是脖颈处的两片如云朵般的雾气),这一切很容易使人产生巨物恐惧。想想你曾经站在黑压压的绵延不绝的乌云之下,或者在几十米高的佛像下的窒息感觉吧。
还有,这幅画虽然叫做《雨中女郎》,但打眼一看,“她”并不像一个正常的人五官比例失调,头身比不正常,表情不自然,惨白的皮肤完全不像正常人。这种引起不适的套路便是电影导演和设计师“屡试不爽”的“恐怖谷理论”。
所谓恐怖谷(uncanny valley)理论是一个关于人类对非人类物体的感觉的假设,由日本机器人专家森政弘在1970年提出。具体的内容为:当某个类人物体与人类的相似程度越来越高,人类对它的好感度也会越来越高,但当相似度达到100%之前,人类会突然对它感到极度反感和恐惧,这一阶段就是所谓的“恐怖谷”。直到相似程度继续上升,好感度才会恢复,甚至超过“恐怖谷”之前的水平。
森政弘所提出的恐怖谷理论曲线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则可以用心理学上的人之不一致效应来解释:在相似度极低的时候,人类对该物体的认知即是“非人”,因此该物体的拟人行为会令人类感到熟悉,从而产生积极情绪;当相似程度越发提高,人类会难以界定该物体是“非人”还是“人”。这时,那个物体所拥有的每一个“不正常人”的特点都会令人联想起病人,尸体等“不正常人”形态,从而使人感到很厌恶和恐惧。
就《雨中女郎》来说,观众对她的认知是“人”,但她比例失调的面部,极为不自然的表情和惨白的皮肤使人们很难觉得她与正常人类是一致的,从而陷入“恐怖谷”中。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死寂》中的小木偶,以电影《小丑回魂》为代表的小丑形象,甚至《进击的巨人》中动作僵硬,表情怪异的巨人等。
尽管故事不错,但《极地特快》中的人物形象还是引起了部分观众的反感
某洗衣液的电视广告:“布料人”世界的形象引发观众一致吐槽,人物身上的缝合容易使观众联想起伤疤和缝合手
当然,也有一些设计者并不情愿,却意外掉入“恐怖谷”的翻车案例。例如,号称全球第一部全部使用数字捕捉技术的高仿真动画电影的《极地特快》,尽管以“动画人物极度接近真人”为卖点,却招致不少人的反感,有人批评这部电影中的人物像僵尸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尽管不是创作者的本意,但一些形象还是陷入了“恐怖谷”(如《霹雳布袋戏》和《托马斯小火车》)
类似的例子还有《霹雳布袋戏》中脸色煞白的人偶,以及几年前某洗衣液被广泛吐槽的广告等等…
当然,除了影视文艺作品以外,恐怖谷理论在人工智能机器人飞速发展的今天,意义或许更加重大。早些时期的科幻作品都通过对未来机器人高度参与的生活表达了期盼,以及一些严肃的讨论。抛开伦理和社会不谈,单从外观上来说,我们究竟能忍受机器人有多大程度与真人相似?或者说,如今很多机器人相当追求与人类的外观相似,这真的有必要吗?
《机器人总动员》中的机器人设计,外观没有明显的人类特征
此外,在“恐怖谷理论”被提出的50年里,它也在不断经历修正。目前,依据“恐怖谷理论”,机器人所引起的不适已经不仅停留在外观上了。例如,当我们与仿生机器人进行互动时,它们的回答和动作,如果与人类最初对他们“人类同胞”的认知相违背(例如机器所表现出的极度冷静,客观,理性甚至冷血),依然可能使人类用户掉入“恐怖谷”。
2019年,麻省理工大学媒体实验室(MIT Media Lab)在《自然》(Nature)杂志上发表文章,提出“机器行为学”(Machine Behavior)这一全新跨学科研究领域。该领域意在研究如何最小化智能机器对人类的危害和不适感,从而优化使用效果。
你会想在家里放这样的仿真儿童机器人吗?
该文章将这一领域分为:单个机器行为学,团队机器行为学和人机行为学。其中最复杂的便是人机行为学,因为学者们已经意识到,人类的机器乃至任何类人机器之间的行为是可以相互塑造的。因此,“恐怖谷理论”在机器人设计领域(尤其是用于服务行业的)的意义便显得十分重大。
总之,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恐惧在各种情绪中的存在感极为强烈。或许你也能立马想起你纠结“要不要开着灯睡觉”的那个晚上,或者早些年前你走过的还没有安装电灯的楼道。
我们常常说“恐惧源于未知”,那么,知道自己为什么恐惧之后,我们可以有意识地保护自己,保护同类吗?
或许是可以的!?
齐佳音.人工智能与变革管理(专栏之七) 挑战与方向:人-机关系[J].中国科技产业,2020(09):42-43.
张昌盛.未来人工智能是否能够跨越“恐怖谷”?——一种现象学视角的考察[J].重庆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2019,33(12):143-151.
Jennifer Laura Johnston, Grainne P Kearney, Gerard J Gormley, et al. Into the uncanny valley: Simulation versus simulacrum?[J] 2020, 54(10):903-907.
WOMEN OF THE RAIN PAINTING|THE HAUNTING TALE paranormalhauntings.blog/2019/06/16/women-of-the-rain-paintingthe-haunting-ta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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