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神农架的野人传说

jzchzhfu

——读陈应松的《森林沉默》

陈应松，原籍江西余干县，1956年生于湖北公安县。武汉大学中文系毕业。出版有长篇小说《猎人峰》《到天边收割》《魂不守舍》《失语的村庄》《别让我感动》，小说集《陈应松小说》《陈应松作品精选》《巨兽》《呆头呆脑的春天》《暗杀者的后代》《太平狗》《松鸦为什么鸣叫》《狂犬事件》《马嘶岭血案》《豹子最后的舞蹈》《大街上的水手》《星空下的火车》等30多部。其作品曾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首届全国环境文学奖等数十个奖项。由于他的作品普遍涉及森林题材，有生态作家之称。适逢《森林法》修订颁布之时，陈应松暌违四年的《森林沉默》一书由译林出版社隆重推出。

这是一个关于鄂西北神龙架咕噜山区祖孙三代蕺老泉、麻古和玃娃的故事。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一家人，靠山吃山，与山中大到飞鸟走兽小到昆虫花草相依为命。他们享受大自然带来的最大财富就是祥和与安宁，直到有一天被机器的轰鸣声打破——一个沉痛的时代就此开启。

陈应松笔下的森林如此充满内涵，甚至有些深奥，让外面的人很难知其所以，除了像蕺老泉这样祖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人，才真正懂得森林的语言。现代文明似乎是一个足够冠冕堂皇的由头，但当现代文明生硬地切入，无异于在森林里划开一道道伤口，表面上改善了当地人经济和生活条件，实际上给那里的自然环境带来了不可逆转的破坏。

一个属于森林的话语体系

森林是神秘的，尤其是神农架这样的原始森林。打小时起，就听说那里有野人，还有什么吃人的树。神秘的另一层含义或是，人类对于这片森林还不甚了解，甚至没有开发。森林自古以来就矗立在那里，它们有它们的存在方式。

在陈应松看来，森林自有一套区别于人类社会的话语体系，在这里，人类算不上主角。陈应松精心打造的这套话语体系，其核心其实就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这也是森林得以生生不息的根本所在。

于是在陈应松的笔下，许多叫得上叫不上的树木、花草还有千奇百怪的林中野兽乃至昆虫，一一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神秘的面纱——原本，这里就是它们生活的舞台。

与一般小说苛求故事的跌宕起伏有明显区别，陈应松更在意森林意境的塑造。咕噜山区总是让人感觉神秘莫测，充满灵性。灵性，本质上是人们千百年来对自然膜拜乃至敬畏的结晶。那棵在蕺老泉家门口生长了数代人的白辛树，曾是玃娃和百鸟栖息之地。为了给刚刚成家的大孙子打造家具，蕺老泉决定砍掉这棵树。一件在寻常生活中平淡得让人提不起任何兴趣的事情，在这里却变成了与整个森林体系的艰难抗争。

除了树上的飞鸟因不满频频掷下的“粪弹”，蕺老泉的脑海里满是老伴反对的身影。为砍掉这棵白辛树，蕺老泉的内心充满纠结与挣扎，他甚至不得不鼓足勇气与门前的石头碰杯，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悲壮之气。

何只一棵白辛树，那里的一切都是充满灵性的。开篇那只被人们杀掉的豹子，其灵魂一直在咕噜山区游荡，后终将这个村庄带进了魔幻的世界。失去了森林护佑的玃娃，后来坐在现代航空器上，也是陷入了一种魔幻的状态。魔幻，只是因为他们对现实充满太多的确定。

数千年来，森林里万神聚集，早就是人们生生不息的精神支柱。这里的植物也是富有灵性的，“咕噜山区有千万年的药王，这些药王千万年修成的气场，它们在一方，那一方的所有草药都会药力倍增”。灵性如此具有感染力，乃至人们相信，“森林里的说法是你在哪里被蛇咬了，哪里一定会有治蛇药，而且很近，这都是上苍安排好了的”。

灵性，在这里寓指自然法则的本原。读者只有融入到整个森林的叙事之中，才能真正感受到这种灵性生发出的巨大力量——森林就像一个包容万物的特殊家族，大家各取所需，又彼此相依为命。

一个介于人与森林间的角色

玃娃，本书的主角，很少说话。他甫一出生，便自带神秘节奏——他的那身金毛，让人极易勾起深山老林里野人传说的联想。

玃娃并不是天生就喜欢呆在树上，而是受惊于村里人杀了一只豹子。人们吃了豹肉外，并在为争夺一张完整的豹皮不惜流血斗争。自那以后，陈应松写到了许多动物，但再也见不到豹子的身影，也许那就是咕噜山区最后的一只豹子。时至今日，还有几人会联想到，那片森林历史上会有豹子。不知是否因为人们吃了“豹子胆”，也是自那时起，咕噜山区转瞬便切入了另一频道，机器的轰鸣盖过了林间飞鸟和百兽的哀鸣。

豹子就像是咕噜山区打破宁静的引子，步其后尘的肯定还有熊，可以想象得到的肯定还会有其他动物。读者一同见证了那只小熊的成长，当人们惦记它的熊掌时，最后反倒被他吃了一个人。与豹子的神神秘秘不同，熊以付出生命的方式，向人类坚定地捍卫了这个森林原有的话语体系。

玃娃是一个很值得琢磨的角色。陈应松塑造这一角色，自然不是哗众取宠。玃娃的特别之处不仅仅在于会爬树，而在于他听得懂森林与万兽的语言。他能够走一般人走不了的路，他听得懂动物的哀号，他感受得到森林的悲戚……他就像是介于人类与自然之间的一个中继角色。

玃娃曾经尝试过脱胎改造，变成纯粹的“人”。玃娃曾两次出走山外。一次是随祖父来到了所谓的文明城市。结果发现，那里的人表面和言悦色，实际上尔虞我诈。遭人坑骗了的山里人蕺老泉，还感恩戴德地帮着别人数钱。另一次玃娃想凭借自己的外貌特长，自食其力，为家里挣些闲钱，代价是作为被人观赏的对象，其潜台词是满足游客对于野人的想象。然而，他最终因无法适应那里的酷热气候，不得不退回到他赖以生长的栖息之地。

玃娃无法消受“文明”生活，终回到生他养他的咕噜山区。玃娃的“退回”，更像是对现代文明的本能不适。像玃娃这样的中继角色都无法消受现代文明，对于咕噜山区的万物而言，自然更是充满疑问。

一个无法融入大山的现代人

从大城市只身来到咕噜山区的花仙不是一名普通女性，她代表的是对森林保持最大敬畏的现代文明。

表面上看，作为社会精英代表的花仙，她出走森林，寻找救赎。她的肉身已经与大山融为一体。她自己很想成为真正的“山里人”，为此“勇敢”地付出了身体的代价。但她最终仍未被大山接纳，因为她始终无法割舍文明社会的恩恩怨怨。导师坐飞机失事后，她失去了最后的精神支柱，同时意味森林里已无她的立足之地。

玃娃的叔叔麻古是森林话语的坚定捍卫者，甚至可以称之为忠实的信徒。麻古从未走出过大山，他的生命里只有大山，他的所有一切都是围着大山展开的。在土地被征收修了机场后，麻古迫切渴望有两亩地，用来种包谷。为了寻找，他涉足深山老林，他在机场附近的空地上偷种，他冒着生命危险攀上了那个从来没人上得去的鹰嘴岩，直到天崩地裂。

现代文明对森林具有强烈的掠夺性。现代文明视森林为宝库，在文明旗帜的感召下，人们纷纷涌向森林，“抢宝的人们都上了天音梁子和周围的八座山头，跟在推土机后面，寻找千年的沙参王、党参王、何首乌、五色肉芝、太岁”。另一部分人则在森林里挖掘奇草异木，然后卖给城里人种在钢筋水泥森林的街道。可有几人真正会想到，把这些树木花草搬离了原来的栖息地，无异于对森林生态链的“横刀夺爱”。

这是普遍的套路，一旦所谓的“文明”相中了森林，接下来必将是以文明的名义，林木被伐，水系被破坏，野兽逃之夭夭，直到逃无可逃。森林从来都不会沉默。只不过森林对人类的报复不会那么立竿见影。每一种植物的消亡，每一种动物的灭绝，最终都会加倍惩罚。

花仙临死前意识到，“他（玃娃）根本不需要认识这些现代文明的东西，这些字对他没有任何意义，这个世界肮脏龌龊，他还是待在他的世界里为好。森林以外的世界已彻底崩坏，无可救药”。这是花仙最后的呐喊，也是为森林的呐喊。

至死未能融入森林的花仙终于给出了厚重的答案：对玃娃以及森林的最好保护，不是改造他们，而是远离。

书名：森林沉默

作者: 陈应松

出版社: 译林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0年6月

定价: 58.00

本文版权归原作者禾刀3412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管理员删除，原文地址：https://m.toutiao.com/i6925966722415493646/

mjb405

转发了

82038029

好书，好文。音频怎么听不了？

冰川漂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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