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著名恐怖片导演马徐维邦自述：我在影坛的苦斗经过

永远的希望

马徐维邦(1901---1961)，浙江杭州人，本名徐维邦，后因入赘马家改姓马徐。1925年起涉足影坛，先后担任过美工师、演员和导演。1949年赴香港，继续从事电影导演工作。1961年2月因车祸而逝世。他一生导演32部影片，以1937年《半夜歌声》一片影响最大、成就最为突出。在我国早期电影史上，马徐维邦总是与恐怖片联系在一起，是任何中国电影史述都不可忽略的一位重要人物。

下面这篇文章是根据他1945年1月在上海接受记者采访时的谈话记录稿整理而成。

我是怎样跨入电影界的呢?说来也是挺有趣的。因为那时候正是中国电影事业的初创时期。同时，明星影片公司主办的明星演员训练所在招收学生入学。因此，我便进了明星训练所，说起来王献斋、黄君甫等，都还是我的同学呢。训练所毕业后，我正式加入了“明星”公司。大约工作了一年半，我就转入了刚设立的朗华影片公司。不久朗华公司倒闭，又参加了天一影片公司。接着又转入“明星”，后来又参加了“天一”公司。

我为什么这样见异思迁呢?关于这，我想坦白地说，这都是为了自己主观地感到当时的艺术修养还不够，同时在本身职业上所见到的艺术圈子太狭的缘故。我在这许多年里，没有一次的脱离原有的职业是为了待遇的高下的。第二次进“天一”后不久，我又离开了那里。当时我已经决定不再依人篱下的宗旨了。因为长年在任何一个制片商的属下当一名伙计，终究得凭老板的意志的，自己在电影艺术上所独具的见解，决没有尽量发挥的机会。因此,我离开“天一”以后，便草创了一家影片公司，定名是“天马”。

说也凑巧，当时正是《火烧红莲寺》一类神怪武侠片的全盛时代，每家影片公司的出品，不是火烧什么寺便是火烧什么庄。所以我想，我们何不来一个水淹什么的，这在营业上岂不别具一帜，大有噱头?但是，待天马公司成立，政府却来一个禁止放映神怪武侠片的命令。自然，天马公司的水淹什么也不能和观众见面了。亏了巨额资本，再也没有收回的希望，当然只能来一个关门大吉。

1934年导演的《暴雨梨花》

由郑邦藩介绍，我进了联华影业公司。自联华开始，我觉得才是我个人电影史上的中兴时期。记得在联华曾经有二部戏，差不多得过各方面的好评。一部是《暴雨梨花》、一部是《寒江落雁》。前者曾经引起过好多文化人的大笔战，后者曾经博得过许多太太、小姐的数不清的泪珠。以后，新华公司成立。他们以理想的制片设备为号召，开始招兵买马。于是，我也被招罗进去，拍了《夜半歌声》。

《夜半歌声》

战后，我在新华曾经导演过好多部戏，象《古屋行尸记》、《冷月诗魂》、《麻疯女》都是和《夜半歌声》同一性质的恐怖片。不久，古装片抬头，我导演了《刁刘氏》。此外，在新华还完成了《夜半歌声》的续集，再过一年，由于严春堂的邀请，我加入了艺华影片公司，导演了《现代青年》、《鸳鸯泪》等几部戏。当再离开艺华以后，便是“中联”了。在中联拍过《寒山夜雨》。再后，“华影”成立。

关于我导演的《夜半歌声》、《刁刘氏》、《秋海棠》这三部戏的风格，我也不再噜嗦了。我自己的感想，第一，《夜半歌声》是有时代意识的，它的主题是鼓励观众的革命情绪，所以在导演的时候，一定得特别强调弱者的愤恨，强者的凶横。第二，我们再说《刁刘氏》吧。首先,，我们得注意拍摄《刁刘氏》时的时代环境和观众的要求，因为那个时候租界还存在，一切有意义的戏不允许你随便摄制。同时，观众正在满怀不满中百无聊赖。因此，片商便注意起古装片来，因为这样在题材方面可以避重就轻，观众方面也可以找到一个换换口味的机会。当然，这都是为了生意眼的，在艺术本身上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成就的。

其次，是关于《秋海棠》了。在剧本上说起来，《秋海棠》不过是一部戏子私通姨太太的情节戏。但是，在我导演的时候，我就曾经下过这么一个决心，就是我所要介绍观众的，并不是戏子私通姨太太的单纯的故事，而是要描写出秋海棠的人物和中国青年人在恋爱问题上的命运。所以，我觉得这部戏在我以往的全部作品中间是比较满意的，因为我并没有故意采用生硬的手法和技巧使观众笑或者使观众哭。所以要是将以上的三部戏连起来批评，我觉得各有各的好处和坏处，再讲得明白一些，就是每一部戏都有各自的独特的风格，自然也获得了每一部各自不同的效果。

有人问我，为什么从来没有导演过喜剧?关于这，完全是由于我个人的人生观关系。素来，我和环境是不大肯妥协的。譬如一切无谓的应酬，我决不参加，人家高兴，我并不一定高兴，一切大吃大玩的事，都没有我的份。因此，有些人都说我的性情别扭，其实并不是别扭，实在我觉得做人太空虚了，老提不起过份热烈的兴趣，所以影响了自己的艺术作品。

不过话又得说回来，我自己并不是不想拍喜剧，实在我看了一般已经上演过的喜剧以后，觉得它们大都是失败了的。没有好的剧本，没有好的演员，当然不会有好的效果。至多，也不过学习一些外国的肤浅的滑稽动作而已。要是将我以往二十多年来导演的戏作一个检讨的话，我觉得至少还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因为我向来是本着为艺术而艺术的信心的，生意眼虽然有时候也顾到，但是只有极小极小的一部分而已。所以，有许多人批评我所导演的戏出品慢。其实，与其快了没有良好的成绩，还不如慢些能够获得一些较好的效果，来对得起电力和胶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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