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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读点故事作者：木世草
1
乔翠玲嫁给耿山时马上就二十六了，在他们那个地方，这个岁数的女子早就拉扯可能不止一个孩子了。
这也难怪，乔翠玲家境不好，模样不出众，脾气也差。听名字是个娇弱的女孩子，实际上身材臃肿，性子也冲。她自小就没了娘，她爹又是个老实头，她要不厉害，她和她爹只能被欺负。
眼看着年纪越来越大，他爹也盼着女儿早日嫁个好人家，见乔翠玲自己不着急，他只好托人给扫听着，有没有合适的。只要人品好，待闺女好，别的也就不在乎了。于是便有人给说了耿山这门亲。
耿山比乔翠玲大两岁，家里原本富裕些，他模样也周正，又是少有的高中毕业生。然而高中毕业那年他爹去世了，他不得不放弃高考。他那本就身体不好的娘，从此更是病恹恹的。
先前也有媒人给说了几家，不是他嫌人家不好看，就是别人嫌他家里有个生病的娘。一来二去就拖到了现在。
原本，他是看不上乔翠玲的，从前那些比乔翠玲秀气的姑娘他都看不上，何况膀大腰圆的乔翠玲呢。
不过眼见着他娘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一个人又要养家又要照顾娘，实在是吃力。
都在一个村住着，她娘也认识乔翠玲，那姑娘看着粗糙，实则心细又善，给她当儿媳妇她是乐意的。
耿山有些犹豫，但见他娘喜欢，又想到自己快三十了，家里总该有个女人帮衬，心一横便点了头。
这样的开端注定了两个人没有深厚的感情基础。很长一段时间里，耿山甚至都不愿意搭理乔翠玲。对他而言，与其说是娶了个妻，不如说是请了个保姆，还不用花钱的那种。
然而耿山娘对这桩婚事不能再满意了。家里有了热乎气，平日里耿山不在家的时候，也有人陪她了。
更何况乔翠玲能干又不娇气，里里外外都料理得井井有条。耿山娘什么心都不用操，只剩下享清福了。
2
乔翠玲看着脾气急，不好惹，实则骨子里却很是本分，既然嫁了人，便一心一意操持这个家。
不管是家务的辛劳还是丈夫的冷漠，她都没有一句怨言，尤其对婆婆最孝顺。她说自己打小就没了娘，婆婆又是最和善的，因此便把老人家当亲娘一样待。
耿山谈不上满意，认命罢了。
但也不能说乔翠玲嫁过来没有好处，毕竟有人照顾娘，他也省了不少心。
从前他总不敢走远，生怕娘有什么事找不到人，因此只在附近做些事，挣不到什么钱。如今家里有了乔翠玲，他便动了出门打工的念头。
乔翠玲不拦着也不支持。谁愿意才新婚不久就分开呢，但她又知道出了门才能挣到钱，因此她不急着表态，只说让耿山去问娘。
耿山娘自然不乐意，好容易一家人热热乎乎地过着小日子，这新媳妇娶回来没多久，儿子就急着出门，只留她们婆媳二人。
虽说出门挣钱也是正经事，但耿山娘心里不太得劲，她还想着抱孙子呢。
但她转念又一想，自己病了多年，为此儿子才一直被拴在家里，如今可算能喘口气了，想出去也不是不能理解。
老人家拿不定主意了，叫来儿媳妇商量。乔翠玲依旧一副顺从的样子，一切都听婆婆的。
“原本啊，不该叫你们小两口分开，但是我已经拖累他太多年了。你说……”
“娘，您别说了，让山子去吧。男人总该出去闯闯的，他更不该窝在这里一辈子。”
“娘心疼你啊，才结婚多久啊。”
乔翠玲笑着安慰婆婆，“他又不是不回来了，小别……”乔翠玲突然住了口，感觉自己已经红了脸。
婆婆自然明白，见儿媳妇害羞了，她也不说破，但心里的结算是解开些了。儿子愿意出去就让他去吧，他原就是要高飞的人，因为家里的拖累才困住了脚步。如今也该让他走自己的路了。
3
临走前，耿山对乔翠玲总算有笑模样了。他大概是知道她在娘面前替他说了话，也可能是真的要分开了难免不舍，总之，临行前这一两天他们终于像是一对新婚的小两口了。
只可惜这种气氛还没维持两天，耿山就走了。乔翠玲不是个娇滴滴的小媳妇，也不会表现出依依不舍的样子，她只是嘱咐丈夫，出门在外好好照顾自己，又让他放心，说她会照顾好婆婆。
看着耿山渐行渐远的背影，乔翠玲心中还是落寞的，但她不能拦着他。乔翠玲知道，耿山大概是看不上自己的，而她却很早就中意耿山了。她之所以这个年纪才嫁人，也有等着耿山的意思。
乔翠玲自知配不上耿山，模样上就不般配，更别提其他了。耿山眉清目秀，又高又瘦，一股子书生气；乔翠玲虽然不丑，但身材臃肿，没念过几年书。
但她就是喜欢他啊，她也不知道喜欢了多久，那时候他还在上学，十六七的年纪，意气风发。可惜他们不熟，除了在一个村子住着，再没有其他什么交集。
乔翠玲原想着，要等他结了婚，她再考虑自己的事。没想到，一等再等，竟然让她等到了耿山，这完全是个惊喜。上天待她不薄。虽然婚后耿山大多是冷冷的，但乔翠玲不介意，日子久了总会焐热的。
然而乔翠玲忘了，如今两个人分开，哪有时间去焐呢。
耿山娘倒是被乔翠玲焐得热热，对儿媳妇赞不绝口。从前她怕给儿子添麻烦，因此很少出门，尤其是耿山不在家的时候，耿山娘更是在家里一待待一天。有时候也闷，但也就一个人受着。
如今有了乔翠玲，娘俩没事说个话，总是个伴儿。感觉身体状况还可以的话，也可以出门走走，也能去串个门了。所到之处，留下的都是对乔翠玲的夸赞。
她恨不得让全村甚至全镇都知道，她家耿山娶了个好媳妇。
也有那不会聊天的，问耿山娘，“你家小山那么俊，咋娶了翠玲那个胖姑娘。”
老太太不爱听，“胖点儿咋，我们翠玲那叫富态，那才是享福的命。非得五脊六兽的，那不成了难民？”
听了这话，旁人也不再说了，只是跟着夸赞乔翠玲的孝顺和能干。
4
刚开始耿山回来的还比较频繁，毕竟头一回离他娘这么远，难免记挂。那时候他只是在外面打零工，不忙的时候就回家看看娘，买上不少家里买不到的吃食、用品，若有剩余再留下点儿钱。
耿山娘看了高兴，但很快又拉下脸，趁着乔翠玲在厨房忙活，便低声问儿子：“咋就想着给娘买，你媳妇呢？”
耿山似乎根本没想到，但听他娘这样说，也不得不辩解，“也没说那吃的她不能吃，是给你俩买的，行吧。”
“那你咋还给娘买了件衣服，我轻易不出门，穿新衣服做什么？该给翠玲买一件才是，她还是个新媳妇呢。你呀……”
“娘，给您买你就穿呗，下次再给她买。”
“不是娘说你，翠玲这孩子是真好，你可不能亏待人家。”
“啊，”耿山含含糊糊地应着，“您放心吧。”
乔翠玲见耿山回来便已经欢天喜地了，根本不在乎他给谁买了什么东西。从耿山一进门，乔翠玲就没闲着，忙前忙后准备午饭，连两句热乎话都没顾得上说。
忙了一大通，吃了饭又要忙着收拾。耿山的换洗衣服也得替他准备，该洗的洗，该收的收。又一阵忙活，差不多也该备晚饭了。
好容易趁着睡前能跟耿山说说话，但耿山大多是一副很疲惫的样子，乔翠玲又心疼他在外打工辛苦。这么忙活一大天，到头来连丈夫一个好脸儿也没落着，说不失落是假的。说什么小别胜新婚，而他们只有小别，没有新婚。
到了夜里，乔翠玲反倒不觉得困，她借着月光，偷偷瞄着耿山的脸。她仍觉得做梦一般，当年藏得很深的小小的心思，一下子都翻涌出来了。
从十几岁青春年少，到他爹去世他瞬间成长，一直到他们结婚前，这十几年的光阴并没有辜负乔翠玲。此时此刻，她就在他身边，即便心离得很远，但是，日子久了，总会生情的吧。
乔翠玲想的没错，日久也许会生情，但日日陪在耿山身边的，并不是她。
5
耿山刚外出打工的时候，就有好事的传出来闲言碎语，说耿山多半是看不上乔翠玲，不然也不至于刚结婚就出门。
耿山是读过书的，而且差点儿还考了大学，乔翠玲读书不多，这两个人能有多少话说呢？模样不般配，又没有共同语言，如今更是分隔两地，保不齐哪天耿山就把她甩了。
这个问题乔翠玲不是没想过，村子里也有出门没几年就跟自己老婆离婚的，甚至有瞒着老婆在外面有家的，但乔翠玲觉得耿山不是那样的人。她喜欢的十几年的人，就算看不上自己，也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
耿山娘也难免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她表面上安慰乔翠玲，说耿山不会那样的，但内心里也有点儿打鼓。她虽然一辈子守在村里，却也听别人提起过外面的世界，那是一个比他们村子大太多的世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想到这些，耿山娘坐不住了，非要给耿山打电话，叫他回来。
“娘，您咋听风就是雨的，咱山子啥样人您不清楚？”
耿山娘自然不承认自己信不过儿子，于是说道：“娘啥年纪的人了，能信那些闲话？”
“那您这是……”
“娘年纪大了，想抱孙子。”
乔翠玲羞红了脸。
“娘不是催你们，翠玲，你年纪也不小了，还是早点儿要的好。你别不好意思，等山子回来了，我跟他说。他要想踏实出去，就先让我抱上孙子。”
乔翠玲也是想要孩子的，她本就觉得耿山不拿她当回事，如今出了门更是很少见面，要是有个孩子，多少也能拴住他。
从那天起，乔翠玲就等着盼着耿山早些回来。她想要孩子的心情或许比婆婆还急迫，只是不好说出来。
然而这一次，耿山比以往都回来得晚，带回来的东西和钱却比从前倒少了些。
耿山娘没在意，她看到儿子回来就高兴了。
乔翠玲倒是注意到了，但什么也没问，耿山毕竟只是打打零工，难免有没活干的时候，工资自然也不是固定的。
没有人怀疑什么，耿山本想解释一番，倒也省了。而对于他娘一再强调的想抱孙子，他只是口头上应着，并没往心里去。
这一次耿山离开的时候，耿山娘是不乐意的，她想让儿子多住几天，这样抱孙子的几率就更大。但乔翠玲知道，即使耿山住再多天，他们也难有孩子，耿山甚至很少正眼看她，更别提其他了。
乔翠玲心里委屈，又说不出来。这种事不能跟婆婆说，更不能跟她爹说，在心里憋久了难免脸上也带出些情绪。
耿山娘只当她是嫌耿山走得太早了。
“翠玲啊，别急，过些日子山子就回来了，他要不回来，我打电话也得叫他回来。啥时候有了孩子，啥时候他再踏踏实实出去。”
乔翠玲忙笑道：“娘，您老别急才是，这事也急不得啊……”
“要不是娘拖累了你，就该让你跟山子一起出去才是。”
乔翠玲只好笑着安慰婆婆，但她心里却是苦的，如果不是因为婆婆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可能耿山更不会看上她。
这又是一件说不出口的憋屈事。然而和之后发生的事情相比，这些委屈也就不值一提了。
6
在耿山娘的一再催促下，耿山很快又回家了，显然不太乐意。
“娘，以后可别这样催了，我找个份固定工作，不能想啥时回来就啥时回来了。”
“工作啥的我不懂，我只想要孙子。”
耿山娘对耿山的工作并不在意，倒是乔翠玲问了一句，“啥工作啊？”
耿山没直说，“在一家建筑公司。”
“哦，”耿山娘似乎一时忘了孙子的事，只觉得“公司”两个字听起来很高级，“那可了不得，好事，好事啊。翠玲，多做几个菜，给山子庆祝庆祝。”
乔翠玲答应着到厨房忙活去了。耿山说要回屋收拾收拾东西。
“收拾啥，你哪件东西不是翠玲给收拾的，别以为找了工作就能糊弄你娘了，孩子的事你得上心啊。你不为娘想，也该为翠玲想想。”
“我就是为她想啊，她现在忙里忙外就够戗了，要是再有个孩子……”
耿山娘一琢磨也是，“唉，都怪我，帮不上忙，还拖累你们。”
“娘你说啥呢。我这工作现在也算踏实了，等条件好了，我把你们都接走，到时候互相都是个照应，那样不是更好？”
“好是好，但得啥时候啊？翠玲年纪也不小了。再说，我一把老骨头了，跟家待了一辈子，不愿往外跑。”
“那就只能我回家来了，咱们总不能一直分开着。”
耿山娘点点头，“你说的是，你好容易出去了，不能再把你拽回来，翠玲也实在是辛苦……好吧，按你说的办。”
吃过饭，乔翠玲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耿山，“你这次住多久？”
“后天一早就走。”
乔翠玲轻轻叹了口气，却还装作拉家常，“新工作累不累？”
“刚去，还没正式给我安排，不然这次也没这么容易回来。”
“那以后是不是就很少回来了？”
“是吧，听说挺忙的。”见乔翠玲没说话，耿山竟然安慰了几句，“忙是好事啊，就有钱赚了。我跟娘说了，等我条件好些了，就把你们都接出去，咱们一家人还在一起。”
乔翠玲觉得意外，但更多的是欣喜，“娘答应啦？”
“答应了，要么我回来，要么你们出去，总要选一个。”
乔翠玲笑了笑，觉得自己大概也是能熬出头的，直到她接了耿山手机上的一通电话。
7
乔翠玲是从来都不碰耿山手机的，但那天耿山洗澡的工夫，手机响了好几遍，都是同一个号码。乔翠玲也是好心，生怕有什么急事，便替他接了。
乔翠玲一个“喂”字还没说出口，对面已经等不及了，“你干什么呢，这么久不接电话？你想我了没有？”
听着娇滴滴的女声，乔翠玲的脑子“嗡”的一声，完全没听到后面说了些什么。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不太对了，“你在听吗？喂？”
乔翠玲挂掉了电话，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也不知道该怎样问耿山，或者说，把通话记录删掉，装作根本就不知道？她矛盾极了，一时拿不定主意，还没等放下手机，耿山进来了（作品名：《你是我的福》,作者：木世草。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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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9-8-14 10:50:4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