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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谈|科幻是跟视觉关联最强烈的类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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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8-5 19:53:3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7月26日晚上,图书品牌“未来事务管理局”邀请科幻作家韩松、插画师BUTU、平面设计师阿巽在北京库布里克书店展开了分享与对谈,活动由“未来事务管理局”新媒体主笔船长主持。活动主题为:“看见不存在:科幻的平面视觉表达”。三位嘉宾分别从各自的职业视角,就“未来事务管理局”近年出版的《烧火工》绘本、《韩松精选集》、“不存在MOOK”系列图书的科幻视觉表达,深入探讨了科幻文学与视觉艺术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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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现场 本文供图 未来事务管理局

科幻就是画面

活动当天中午,韩松发了一条微博:“今天有个会,叫‘有见个仔仕’,很有意思。”——微博的缩略图遮掉了图片的上部分,于是“看见不存在”变成了“有见个仔仕”。在主持人船长看来,韩松的幽默恰恰反映了科幻创作者“看见不存在”的特殊能力。科幻内容作为“不存在”的事物,不仅能被语言表达,也能被视觉表现。科幻的视觉表达与语言表达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

阿巽长期以来专注于科幻的平面视觉表达,是国内在这一领域为数不多的几个设计师。她这样定义二者之间的关系:“科幻小说是跟视觉关联最强烈的类型文学载体,我觉得好的科幻作家对视觉工作者都很友好。”

而韩松作一个科幻文字写作者,在这一问题却更加激进。他向大家描述了自己的创作过程:“我要先看见,就是先有的画面,但我不会画,我就把它变成了文字。”然而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阿巽和BUTU这样的视觉工作者又把自己的科幻写作重新变为科幻图像,而且呈现出来的效果与自己脑中所构想的图像如此相似。由此,他认为“科幻是其实就是画面”——科幻因为不存在,不能只靠语言和思想,因为“语言只能接近真相,但是它不能抵达真相”。当被问及怎样看待科幻的“文字原教旨主义者”时,韩松表示:“(这)都是骗人的,撒谎的。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想:我写的书要赶快拍成电影。”

设计师与画家都如何画科幻?

对于如何描绘科幻这样看不见的事物,插画师BUTU与设计师阿巽有着不同的见解。

在BUTU看来,描绘看不见的事物,是一项富有创造性的,相对容易的工作:“我会直接把我脑子里曾经有过的即时灵感一些直接转化成画面。”相比于在文本中写得很清晰的事物,不存在的、看不见的事物为创造者留下了更多创作空间。在这之中,她更加倾向于去把握作品主题。

在《韩松精选集》的封面创作中,她在韩松的作品中感受到一种”想要撕破隐藏我们恐惧的面纱“的感觉。于是,她在封面设计中想象红色的古老墙壁上贴着、刷着的东西,这些东西被撕开,露出了带有“穿透感”的纯黑色的底。在她对刘慈欣唯一的科幻童话《烧火工》的绘本创作中,她一开始试图将刘慈欣在小说中对场景的精致描写来绘制。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这样创作就“很平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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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科幻文本的绘制思路在绘画过程中发生了变化。BUTU介绍道:《烧火工》的绘制工作从2012年一直延续到2017年,她的孩子曾经这期间生过病,她因此同时也在为孩子治疗。她从这一经验中对《烧火工》有了不同的理解——她自己就是一个烧火工,是一个为自己孩子工作的烧火工。而她的孩子也许也是一个烧火工,承担了一些别人看不见且无法理解的事情。BUTU说,她在《烧火工》《流浪地球》中看到,每个角色都处在不同的维度当中,每一个角色都是一个生命,值得我们尊敬。

阿巽是“未来事务管理局”的《未来人不存在》封面和插图设计师,她在创作过程中不仅仅要考虑主题和创造的问题。在主题上,她也很快想到了将“未来人”与“银色的镜面”这一设计元素联系在一起。这与她对于“未来人”一词的理解有关。她说:“重点是落在‘人’上,‘未来’是人的辅助限定......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何处去?‘未来’想要说的,就是人要去向何处。”阿巽受到1970年戈登·盖洛普的“镜子实验”(Chimpanzees: Self-Recognition)的启发,将《未来人不存在》一书的封面做成了银色的镜面烫印,希望读者能够在拿到书的时候,产生镜子一样的效果——而人作为认知水平最高的动物,能够清晰地认识到自我、与他人产生共鸣。

除了主题之外,阿巽认为,当大家想到科幻、未来的时候,人们第一时间还是会想到银色,这也是她选择使用银色镜面用作封面设计的原因之一。但阿巽也必须考虑在材料上的可行性问题。由于《未来人不存在》封面的镜面烫印面积较大,而烫印面积越大,出现误差和残次品的几率就越高,这也提高了印刷成本。

“人的问题”和镜子元素,同样出现在阿巽创作的插图上:比如一副插画中,她通过对比利时超现实主义画家勒内·马格利特(René Fran?ois Ghislain Magritte)的代表作《人类之子》(Le fils de l'homme)的戏仿中通过重复男人的脸而制造了永无尽头、不断复制的“镜子空间”;比如对于米开朗基罗《创造亚当》(Creazione di Adamo)的解构与拼贴。对于这些对名作的解构、拼贴与戏仿行为。“在‘不存在MOOK’系列里,我会比较喜欢用到的一些好玩的手段,不是一个特别严肃的艺术创作,它只是想要让大家在阅读大量文字之余,能够有一个视觉的休息。”阿巽说。

阿巽对此解释道:BUTU是一位十分依赖于本能创作的作者,但是设计师的工作方式则不同。设计师需要分析既定资料和文本、考虑各种现实因素继而出产出。其中因素包括:预算、技术、时间、甲方的期待、受众者的期待等等。她透露,在这套书的设计过程中,她不得不与出版社、观众的接受度等等作出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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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衡与对话:科幻视觉积累与自我表达

科幻在视觉领域的积累已经积累了相当数量的视觉奇观。在欧美、在日本,科幻小说与影视作品为大家打下了根深蒂固的科幻审美。在中国,诸如刘慈欣、韩松等科幻作家写作的流行、《流浪地球》的热映,也同样使得观众的科幻经验似乎趋向同质化。应该如何处理科幻的审美期待与作者的自我表达之间的关系?BUTU、阿巽、韩松就这一话题聊了他们的看法。

对于BUTU来说,她觉得固有的视觉经验仿佛“一种程序”,观众的大脑被编程了,因此可以在这个程序里轻松自如的获得既定的感受。对于她个人来说,她希望“跳出来”,也只有“跳出来”,她才能看到更多的东西,看到人们“内在”的、“真正渴望“的东西。而那些固有的视觉经验,在BUTU看来,则是一个可以为我所用的创作元素。因此,二者之间的关系并不对她构成难题。对阿巽来说,面临此类问题是她的常态,而“平衡”则是她的策略。尽管她希望给观众带来一点点“挑衅”的风格,比如在“不存在MOOK”系列的内文中,多处使用了“加大加粗”的黑体;在排版上她使用了非常规的排版方式;在插画创作中也较多地使用了较为前卫的拼贴手段。但她也没有放弃对于观众接受程度的考量。她虽然用大号黑体去做了标题和页码,但是在正文还是用了“对阅读来说最舒服的一个均值”。当然,这种妥协并不是无原则的。“某一方不能为了保险、为了市场,就完全放弃掉自我表达。 ”阿巽说,“我觉得这是双方(观众和出版方)都需要去进步的一个事情。”

但如何用视觉表现“不存在的场景”才算成功?是画出真实感重要还是新奇感重要?三位嘉宾在这一问题上达成了共识。韩松说:“我觉得‘相信’和冲击感是一致的。”他引用刘慈欣的观点,认为一个成功的科幻小说之所以会有冲击力,是因为小说把虚幻、不存在的的世界像新闻报道一样详细地描绘出来。让读者感觉到小说才是真实的世界,而我们身处的是虚假的世界。BUTU也指出:对她自己而言,她最喜欢的关于不存在、关于奇观的想象恰恰是根植于日常的。“纯粹的新”对于读者或观众来说,真正体会到新奇感和震撼感是困难的。

韩松对此总结道:“对话就是一种平衡。”给他的小说《地铁》画插画时,韩松原本觉得《地铁》很难用图像表达出来,但没想到BUTU真把主题和深层的精神表现出来了,而且还加入了自己的理解。韩松说:“我觉得那些插画里有一种宗教的感觉。这可能才是真正的平衡。”他把这种平衡称作“画师(的心灵)与宇宙之间的对话”,而这才是真正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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