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败出毛猴（现代故事）

向天问行

吴明光上大学不久，他那当副县长的老爸就被“双规”了，母亲整天以泪洗面，变卖了所有的家产去退赃，力求减轻他爸的罪责。昔日兴旺的家庭就这样败落下来。

江北农村有句俗话：“家败出毛猴”。家族中人都说吴家衰败就是出了吴明光这个“毛猴”。这样的议论使明光十分纠结，他怎么也想不通，到底错在哪里？

吴家祖祖辈辈都是地道的农民，爷爷奶奶就明光他爸一个儿子，自然是宠爱有加，尽力培养。他爸大学毕业后，由于勤奋努力，从机关科员一步步走上领导岗位，当上了副县长。可以光宗耀祖了。他爸也很孝顺，在他上大学前，爷爷奶奶就给他与一个农村姑娘订了婚，大学毕业后，他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遂了老人的心愿结了婚，一年后生下了明光。

爷爷奶奶为了儿子能专心工作，把明光留在家里自己带，让媳妇去照料儿子的生活。就这样，儿子从机关到乡镇，再从乡镇到机关辗转十几年，当上了副县长。

明光十三岁那年，他爸已是县委办公室主任，在县城有了房，就把明光接到县城读初中。爷爷奶奶把明光调教成一个聪明、勤奋、诚实的孩子，在村小学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可来到城里读书总是不能适应，尤其是英语课跟不上，渐渐地丧失了信心。于是他开始逃学，泡网吧打游戏。老师打电话向他爸反映，他爸总是显得不耐烦，气得老师也不再管了。

三年过去了，他爸当上了副县长。明光没有考上高中，却进了县一中上学。县一中是全县一流的重点中学，这里的学生大多是全县拔尖来的，明光自然跟不上班。好在他的腰包总是鼓鼓的，光春节收的“压岁钱”就有好几万。平时还不断的有人送这送那，吃喝有人买单，外出有人接送，好不风光。于是他经常呼朋唤友，出入酒店、网吧、歌厅，有时由企业老板安排，外出游山玩水，好不快活。

这样到高中毕业，明光高考名落孙山。这时他爸开始着急了。虽然能够给他找个工作，但现如今没有学历前途渺茫，于是决定让他复读。他爸在酒店摆了一桌，请来了县一中的各科任课老师，拜托他们进行补习辅导。从此，明光白天进复读班听课，晚上和节假日由各科老师来家轮流给他辅导。

明光本来就很聪明，加上老师的精心辅导，学习成绩直线上升。第二年高考，达上了三本线，被外省Ｓ市的一所大学录取。

副县长的儿子上大学，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明光的爸妈十分高兴，在酒店摆了四十桌。送走了客人，他爸妈开始给他收拾行装，准备送儿子上学。明光说，老师要我们自强自立，我都二十了，不用你们送。

“也好，录取通知书写得很清楚，下了火车，坐１１路公交车在学校门口下。你下了火车就干脆打的到学校吧！”他爸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明光，说：

“这里有十万多元，要记住密码。你带点简单的行李就行了，其他物品到校后再买。”

明光的母亲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几本书籍资料放进一个密码箱里，又拿两千元现金给他路上用。

明光的爸妈用奥迪车把他送到省城火车站，含泪和儿子挥手道别。

火车到达Ｓ市已是夜里一点多钟了。明光下了火车，随着人流向停车场走去。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看到明光一身名牌，拎着密码箱左顾右盼，马上迎上前来，操着夹生的普通话问：

“先生要坐车吗？我这可是奥迪。”

“好，送我到Ｗ大学。”明光用生硬的普通话答道。便随男子上了一辆奥迪车，前面的副驾驶座上还坐着一个剃着小平头的男人，他心中掠过一丝胆怯。

“这车有人坐了啊，我换一辆吧。”说着就要下车。

“他是陪我来的，你坐好了。”男子已将汽车发动，那个小平头回头看了看，和男子对看了一眼，小车就驶出车站，上了大路，飞驰而去。

大约半个小时后，汽车开始颠簸，前面一片漆黑，明光一阵心慌，看两边像是一片树林。

“到学校还有多远？”

“快了，穿过这片树林，不一会就到了。”开车的男子说道。

“停车！方便一下！”小平头低声喝道。车子停了下来，小平头下了车，拉开后面的车门，看到明光卷缩在后座上，怀里紧抱着密码箱。

“下来吧！”

“我不要……”明光话没说完，就被强行拉下车，嘴里塞进了块毛巾。之后被拖进了树林，双手反剪着绑在树上，两脚也被绑了起来，动弹不得。

小平头撬开密码箱，一阵翻找，又将明光的全身搜了个遍，搜出了一张银行卡，一部手机和一小叠现金。

胖子说：“卡里多少钱？密码是多少？我们拿到钱后就放了你。”明光惊恐地点点头，胖子拿开毛巾，明光说卡里有十万元，并说出了密码。

小平头兴奋地把卡和现金揣进怀里，又把毛巾塞上，走了几步又回来将手机拿走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小平头回来了。松了松明光手背的绳结，匆匆地跑了。明光几经挣扎，挣脱了反绑的绳索，又解开脚上的绳子，扶着树干站了起来，摸索着将散落在地上的书籍资料和衣物放进箱子，拎着密码箱出了树林。走过了一段土路就上了大路，朝着远处有亮光的方向走去。

天快亮了，明光不知走了多久，看到一家商店门开着，柜台上有一部电话。就急忙跑过去：“老板，借电话用一下。”

店主是一个六十开外的老者。他用手指了指电话机，明光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哭着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他爸叫他不要报案，先把箱子里两件新衬衣卖了，到银行办张卡，再把钱汇去，到校报到。

明光从密码箱中拿出两件新衬衣对老板说：“我这衬衣可是名牌，每件一千多块呢，我两件一千块买给你好吗？”老板拿着衬衣看了看。还没拆封，确是名牌。刚才也听到了他讲的情况，就说：

“我也穿不起名牌。这样吧，衣服先放在这儿，我给你３００元，你去买点吃的，等到上午八点到银行去开户，再把账号用电话告诉家里，几分钟就可以到账了。到账后取钱还我５００元，衣服你拿走，电话费也不收了，这样行不？”

明光取到钱后，又买了手机，打的到校已是上午十点多了，办完了入校手续，来到宿舍，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醒来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恶梦。

两个月后，有一天刚下课，就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明光看到一胖一瘦两个警察坐在那里，老师说警察同志找你了解点情况，说完就出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胖警察问道。明光颤巍巍地作了回答。

“你来学校的当天遇到什么事吗？”

哦，原来是为这事。他爸叫他不要报警，到校后也没向任何人提起过，可警察怎么知道呢？

“是这样，最近我们破获了一起诈骗、抢劫犯罪团伙。据其中的两个犯罪分子交待，在两个月前，他们抢劫了来自某省某县到Ｗ学院上学的一个学生的银行卡。我们查了学校的新生登记表，来自某省某县的新生就你一个。”胖警察说。

明光讲述了那天梦魇般的经历过程。“你当时为什么不报案？”“我来这里不知怎么报案，他们抢了我的银行卡和手机后就开车跑了，我也没看到车牌号。”

“王学林是你什么人？”胖警察盯着看了他好一会，突然问到。

“是我爸的一个朋友，他是我们县房产公司的老板。”

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了一眼，就让明光在笔录上签了字。

明光打电话告诉了他爸。他爸在电话里沉默良久，对明光说：“没事，你要好好学习，好好照顾自己。”就挂了电话。

明光放寒假，打电话回家要家里来车到省城火车站来接，电话是母亲接的。“现在没车了，你自己坐客车吧，回家你就知道了。”

明光下了车走在县城街道上，发现人们看他的眼光有些异样，碰到几个熟人，刚想同他们打招呼。可他们也绕道走了。他急匆匆的赶到家，家里坐着好几个亲戚，母亲迷茫地看了他一眼说：“饭菜在电焐煲里，你洗洗手吃吧。”

“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光急切地问道。

他二姨告诉他：“那十万元银行卡是王老板送的，抢走银行卡的人逮着了，你也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对警察说了，你爸接到你的电话后就去纪委交待了。可几天前又被纪委来人带走了，说还有几个问题需要协助调查，到现在还没回来。你妈把值钱的东西都卖了，也交到纪委去了，不知你爸能不能回来。”

“唉，你怎么那么笨啊，你把你爸给卖了。真是家败出毛猴哇！”他大舅一声叹息。

明光呆在那里，心里暗自嘀咕：难道真是我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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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故事你有酒，我们说今来道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