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真的那么成功吗？带你重新认识那段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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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楚、齐、韩、魏之间的那些爱恨情仇，令人唏嘘，而似乎有些沉闷的传统豪强赵国，此时正在经历一场变革。

公元前307年，赵武灵王在赵国推行胡服骑射。多少年来，很多人对此事都给予很高的评价，尤其是近现代，例如翦伯赞、梁启超，梁先生甚至把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比做“黄帝之后第一人”。但是，这里，有不同的看法！

赵武灵王

一、胡服骑射的本质是全面胡化

胡服骑射从字面理解是指身穿胡服，骑马射箭，似乎是一次军事方面的改革了，其实不然。我们仔细分析《资治通鉴》关于此事的叙述，探究一下真正的“胡服骑射”。

关于胡服骑射本质的主要信息就在改革派代表赵武灵王与反对派代表-宗室贵戚公子成（赵武灵王的弟弟）之间的对话中。

反对派的理由：

1、现在的思想体系（圣贤之所教）、政治制度（礼乐之所用）、行为规范代表着正统和文明；

2、我们的体系是先进的，因为夷狄外族等胡人部落还在学习我们；

3、而且人们都很熟悉以前的方式，不愿意改变。

赵武灵王的观点：我们的邻国诸如东胡、楼烦、中山那些所谓的夷狄，力量都很强，而我们素以正统文明自诩的大国反而有时受到他们欺负，胡人的制度是强者的制度，所以，我们要学习他们，改变自己，就是让我们变得强大。

根据上面提炼出来的信息，我们很容易得出结论：胡服骑射的实质是全面胡化，是在思想文化、政治体系、军事制度等方面全面学习胡人！就是由农耕社会向游牧社会的转变！

游牧民族

二、对游牧社会制度与农耕社会制度特点之优劣的比较分析

所谓夷狄诸胡人种，泛指游牧民族，下面将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的特点做一对比分析：

农耕社会 与游牧社会

经济：农耕经济以种植业为主，通过培养植物给人类提供能量。所以农耕民族需要在温度适宜、水源充足、土壤肥沃的地方定居生活，单位土地面积贡献的能量更多。游牧社会通过驯养动物，给人类提供能量，他们四处游动，逐水草而君游牧。游牧民族选择这种生活方式，主要是因为他们生活的地区大都寒冷、干燥、土壤贫瘠，无法从事大规模的农业耕作。所以，单位土地面积养活的人口相对较少。

政治：经济活动产生的剩余价值更多，脱产的专职社会管理者出现，阶级分化明显，政体具有系统化、集权化的特点。 游牧社会经济收入不稳定、经济水平较低，社会剩余价值较少，所以阶级差别不大，很难形成系统的中央集权性质的政权。

思想文化：农耕社会根本问题是生产效率与资源分配的平衡问题。所以需要制定完善的政治制度和思想体系，规范社会成员的生产和分配活动。由于没有集权制束缚，游牧民族既热情奔放、不受拘束，又利益为先、勇力尚武、目的性强，在生存本能的驱使下，会采取最有效的获取资源的方式。

农耕社会

军事：军事制度更加系统化、专业化，军事管理系统自上而下，等级分明，军种完备，车、步、骑按比例设置，建制规范，军人职业化程度更高（不同时期、不同国家会有差别）。而游牧社会军事行动效率高，全民皆兵，成年男子都要参加战斗，部落首领不负担主要军事费用，战马武器由每个家庭自己负责，财政管理方式灵活机动战利品也按贡献大小分配给不同的人。骑兵为主，快速灵活。

通过上述对比，将游牧社会和农耕社会优缺点总结如下：

优势与劣势

农耕社会：优势：1、占据更好的自然资源；2、掌握更先进的生产技术；3、经济效率更高、物质更丰富；4、社会管理与组织结构完善；5、思想体系成熟；6、军事制度成熟、系统；7、组织性、纪律性强；劣势： 1、就整体来说，农耕社会的凝聚力有所欠缺，这是由阶级分化造成的，阶级分化越明显，社会裂痕越大；2、军事作战的灵活机动性差。战国时期，中原诸侯大都以车、步兵（步兵其实是战车的附属）为主，骑兵为辅，这种作战方式对场地要求很高，山地、崎岖不平路面、河流等复杂的自然地貌，战车无法有效进行战斗。而且队伍的移动慢、战术变化少。

游牧社会：优点：1、由于游牧社会阶级差别相对不大，贫富分化不严重，所以社会整体相对团结，社会成员利益目标趋同。2、作战方式灵活、快速，复杂自然地貌对骑兵影响小，他们很少近身肉搏，在弓箭射程之内，如果敌人数量较少，就集中射杀围而歼之，如果敌人实力强大，就袭扰一番，扬尘而去。由于骑兵具有快速灵活的特点，所以，他们擅于诱敌伏击等战术，战术灵活、狡猾多变。劣势：1、游牧民族经济水平低，渴求物资利益，容易受到各种利益的诱惑和欺骗2、游牧民族的组织性、纪律性差，在焦灼战中，意志力不够坚强。

游牧社会

由此看，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各有优势，也都存在各自的缺点。改革的本质就应该是发挥自己的优势，规避自己的缺点，借鉴对方的长处，而不要沾染对方的缺点。可是，赵武灵王试图全盘胡华，好坏照单全收，必然是改善了旧问题，又出现了新问题。

在全盘胡化之后，赵国进步的方面包括：

1、固有的社会阶层受到一定冲击，大量的胡人和中下层人士得以重用，例如肥义、楼缓，后来的廉颇、蔺相如、李牧等，激发了社会的活力。

2、丰富了战争手段，骑兵得以发展并发挥重要作用.

3、崇尚武力，战争的主动性、功利性更强，军队战斗力有所提升。

但是，同样摒弃了很多原有的优点，沾染一些缺点：

1、重视利益的争夺，忽视道义的约束。

2、赵武灵王一味推行强力武功，而抛弃成熟的文治，团队的向心力、凝聚力、忠诚度缺失。

3、以战养战，而不是解放社会生产力，尽管赵国国土面积有所增加，但经济水平并没有得到很大发展，国力基础不够夯实。

赵武灵王后期，赵国发生内乱，以及在后来的赵、秦争霸过程中，赵国后劲不足，都是此时埋下的种子。

三、赵国需要解决的根本问题

当时，赵国需要重点解决两个根本问题：一是解决传统社会体系的阶级固化与战国以来反阶级固化思潮高涨相矛盾之问题；二是解决赵国在与游牧民族交战过程中的军事战法问题，就是如何对付游牧民族之骑兵战术。

对于第一个问题，我们无法以现代人的标准要求之，但当时也有一些典型的案例可以说明一些问题，比如，魏文侯能够称霸，很大原因就是他建立了厚重仁和的政治风气，吸收很多体制外的能力出众的中下层人士进入管理层。当然，魏国并没有大幅度的改变社会结构，但就是这点轻微的改变也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还有秦国的商鞅变法，对社会结构改造更大，威力当然更是惊人。所以，赵国还是应该首先总结分析魏国和秦国变法的具体内容，然后，在此基础上优化整合，更合理、更有力的释放全民生产力，同时保留原有社会秩序、组织纪律、人文道义等文明象征。

魏文侯

对于第二个问题，从后人的经验看，解决方法有两种：一种是修筑要塞，比如修筑长城。一种是以骑兵对骑兵，比如汉武帝时期的征讨匈奴。本文认为，从经济因素考虑，修筑要塞更省力。也许很多人会表示反对，他们会以秦始皇修筑长城耗费巨资，拖垮秦王朝财政的例子做为反证。当然，修筑长城要塞确实耗费巨资，但比建立庞大的骑兵部队，进入塞外与游牧部落作战，此方案还是更经济的。修筑要塞，主要耗费就是役夫的劳动成本，因为大部分建筑材料都是就地取材，役夫的劳动成本包括工资和食、住费用，这些比骑兵的标准低很多。而建立庞大的骑兵部队，需要培育马匹，训练骑手，马匹和骑手的维护费，作战物资准备，伤亡抚恤资金，战功奖励基金，骑兵的消耗率，这些算下来，费用惊人，要远远高于修筑要塞。当然，修筑要塞是被动，是防守理念，骑兵对战是主动，是进攻理念，从感情上讲，人们都希望主动、进攻，但是采取主动、进攻的方案，失败自不必说，即使胜利，农耕民族占据苦寒的辽阔草原，由于受到自然条件限制，还是改变不了游牧社会经济产出低的客观事实，最终要么依靠农耕经济的补给维持最低的军事力量，要么撤出草原。不管怎样计算，农耕民族主动进攻游牧民族获取的收益远远低于为战争而支付的费用。所以，农耕社会对抗游牧社会，首先还是立足于防守，修筑城防要塞；而发展骑射当然重要，但是一定要根据具体国情，如果在社会财力不够强大的情况下，冒然大力发展骑射，对社会体系伤害更大。农耕民族如果要与游牧民族寻求决战，要多使用谋略，要耐心寻求机会，关键是选择好决战的战场，只要想办法让游牧骑兵无法快速移动，在短兵相接的战斗中，农耕民族占据上风。

四、赵武灵王灭中山

前295年，赵武灵王联合燕、齐两国灭掉中山国，将中山王迁徙到肤施（陕西榆林南），中山国宣告灭亡。由于《史记》没有单独介绍中山国的历史，所以人们对此了解较少，其实，在春秋战国时期，中山国是一个重要且实力很强的政权，所以，站在赵国角度来说，赵武灵王灭中山国算是一件丰功伟绩。

中山国是被赵、齐、燕三国所灭，为何把功劳算在赵武灵王身上，原因：名义上是三国灭掉中山国，实际上赵武灵王的贡献率在九成以上。从前305开始，赵武灵王就开始不断蚕食中山国土，经过十年的不懈努力，赵武灵王已经把除灵寿（中山国国都）之外大部分中山国领土据为己有，灵寿北部的丹丘、爽阳、鸿之塞（河北保定境内），灵寿南部的鄗城、石邑、封龙、东垣（四地均在河北石家庄周边地区），均被赵军占领，中山国君被迫逃到齐国避难。

在前295年时，赵武灵王已经对灵寿（河北石家庄平山县三汲乡）形成南北合围之势，灵寿已然是座孤城，灭亡中山国只在举手之间。既然如此，那赵国独吞中山岂不更好？赵武灵王没有这样做，而是联合燕、齐瓜分中山国，主要还是出于外交利益考虑，当时，在没有绝对优势情况下，任何一个诸侯最好要有利益均享的意识，否则，就等着其他诸侯合伙欺负你吧！

灭中山国后的赵国

赵主父（赵武灵王）灭中山，这是赵国全面胡化之后取得的辉煌战绩，也是后人对所谓“胡服骑射”津津乐道的证据吧！

当然，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确是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但究其根本还是时代发展的潮流，这股潮流就是兼并与变革。长久以来，诸侯之间的兼并重组从来没有停止，中山国地处赵、燕、齐之要冲，不论是战略价值，还是经济因素，都会成为大国觊觎的对象，在这样激烈的竞争环境中，只有自强才能自立，当时，变革是自强的手段，谁的变革更科学、更果断，谁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中山国没有自强的表现，被灭也是大势所趋！

五、挣王位，兄弟阋于墙；沙丘宫，荣耀变荒凉

前295年，赵主父（赵武灵王此时称赵主父）被困在沙丘宫内，而围困者竟是公子成、李兑率领的赵国军队，数月后，赵主父水尽粮绝惨死宫中。一代英豪众叛亲离，落得如此下场，令人唏嘘。

事情的直接起因还得从赵武灵王册立世子说起。赵武灵王的嫡长子是赵章，根据嫡长子拥有继承权的原则，赵章自然就是赵国的法定世子。后来，赵武灵王又娶了臣子吴广的女儿孟姚，赵武灵王对其非常宠爱。孟姚生子赵何，正所谓爱屋及乌，赵武灵王改立赵何继承大统。前299年，赵武灵王提前将王位传给赵何，自称“赵主父”，让重臣肥义辅佐赵何。几年后，孟瑶死，赵主父对赵何的喜爱程度下降，又觉得对赵章有些于心不忍，意欲将赵国一分为二：将赵章封到代地，让赵何管理赵国本土，两个儿子各自称王。

胡服骑射前的赵国

这样看，赵主父的情况与周幽王、晋献公一样，爱屋及乌，把权力继承大事与个人的好恶过分的结合在一起。如果说废长立幼只是赵主父个人私欲膨胀的一种表现，那么，以下两个错误决策却是致命的。

第一：过早将王位传与赵何

赵主父初衷是想扶上马再送一程，但是，当一个组织出现两个核心时，就会出现混乱，属下不知该听谁的。这时，赵何年龄尚幼，没有处理政事能力，由肥义辅佐，如果肥义全权负责，那岂他不成了无冕之王？赵王父子怎能干休，尤其是赵武灵王尚在年富力强之时。而如果赵武灵王在幕后操控一切，就会削弱赵何的权威性，给父子关系造成隔膜。

第二：对长子赵章态度的转变

赵主父既然已经破坏嫡长子继承制度，已经拥立了小儿子赵何继承王位，就要支持到底。结果，不管出于伟大的父爱，还是开始对赵何不满意，赵武灵王居然将赵国一分为二，分别划给两个儿子，这一行为是造成内乱的直接祸首。如此一来，两个儿子都对父亲不满，都认为自己遭到不公待遇，父子人伦、君臣大义荡然无存。也许，赵主父此时还很自得，认为既控制了两派势力，又让彼此之间保持竞争，增加团队的战斗力。孰不知这样做让事态迅速失控，最终落得骨肉相残、人伦泯灭。

前295年，赵主父与赵何出游沙丘，分别住在两个宫内，赵章率先发难，攻击赵何。其实，赵何一派早就做好准备，就等你来呢！很快，赵章一派迅速失败，赵章、田不礼及其党羽尽数被杀。在混乱当中，赵章向赵主父寻求保护，赵主父接纳了他，但赵何一派岂能罢休，他们冲进赵主父寝宫，就在赵主父面前杀死赵章。赵何派系的李兑、公子成担心赵主父报复，就在沙丘宫外布下重兵，不让赵主父出来，三个月后，赵主父终于饿死于沙丘宫内。

表面上看，赵主父只是死于一场普通的宫廷内斗，其实，根本原因还是赵国的政治制度和政治思想方面存在的缺陷所致。一个王国的继承制度、权力分配制度、管理体系、政治思想都应该是成熟而有序的，像赵武灵王这样完全凭个人的意志做决策，而且他的想法还容易左右摇摆，问题爆发是早晚的事。

也就是在这一年，赵主父灭掉中山国，他的人生事业达到顶点，但生命也就此走到终点，而且还是以这样悲惨的结局收场，能说其成功吗？

六、对赵国变革的反思

三家分晋以来，百余年间，战争规模越来越大，诸侯之间兼并力度愈来愈强，原有的社会体系制度快速瓦解，新的思想、社会制度相伴而生。在新时代下，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就是：人口流动和阶层流动快速多变。

在战争规模逐渐扩大的情况下，为了增强竞争力，各诸侯国的统治者们都在努力吸收各阶层具有才智的人士参与到本国政治军事的管理工作中来，底层人民可以通过谋略、游说、战功跃入上流社会。所以，如果谁吸收人才的意愿更强、谁的分配体系更有竞争力、谁的制度保障更合理，谁就会占上风。

魏国、楚国、秦国先后在此方面进行改变与完善，也就先后称霸于诸侯。即便如此，由于上述三国在道义德政方面有所缺失，国势发展还是不够稳定。赵武灵王想通过变革使赵国强大，本身意愿没有错，但全盘胡化的方式并不可取。赵国首先还是应该借鉴秦国经验，在分配制度、晋升体系、奖惩细节方面进行变革，让原本僵化的社会结构充满活力，增强对人才的吸引力；其次完善思想文化，建立符合新形势下的政治理念；最后，有选择的吸收周边民族的长处，比如骑射，丰富作战手段。

游牧民族的攻击力强，破坏力大，但是，社会财富的增长终究要靠人们的双手去创造，而不是劫掠杀戮。如果把创造者杀干净了，那么掠夺者又去抢谁的呢？灭亡别人同时也是消灭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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