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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她是绣娘,嫁城里首富嫡子为妻,新婚夜后却急急喝下避子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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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6-28 08:41: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故事:她是绣娘,嫁城里首富嫡子为妻,新婚夜后却急急喝下避子汤-1.jpg


本故事已由作者:白日梦啊,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三月三,桃花灼灼,宜婚姻,宜嫁娶。
新安郡首富何家就挑在这个良辰吉日娶儿媳,而成为新郎官的这位,正是何家下一代的接班人——何三公子何守信。
要说这何三公子,虽然只是何家二房的嫡子,却因有一个在宫里深受宠爱受封才人的亲姐姐,加之能力手腕出众,硬是成了何家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更得到老太太看重,几乎已经是内定的何家接班人。
本来嘛,他的妻子人选,便是官眷嫡女也不为过。然而,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他要娶的,仅仅是新安郡锦绣坊的当家绣娘李阿芝,且两家定亲定得甚是突然,倏忽之间传遍全城,其后的纳采、问名、纳吉等程序也很是紧凑匆忙,不过声势却是非常浩大,给全城人的感觉就是这个李阿芝非寻常人物,倒像是何家三公子恨不得早早娶进家门的意思。
当然,即便大家心内都很是好奇,也不会有人不长眼地问到人跟前去,最多私底下打听打听,传传一些小道消息,要不就是耐心等着婚礼到来,去喜宴上一探究竟,此番的结果便是今日的婚礼,可谓是全城沸腾。
这一日,何府张灯结彩,正门大开,连门前两只石狮子都披挂上鲜艳红绸,因从晨起就开始陆续有人上门贺喜,或是家中亲眷,或是商场伙伴,也有地方官员,亦或者是不知从哪想法子得了帖子攀附一二的人……何府的各房主子们,无论心里想什么,面上一概挂着笑,热情周到地接待来贺喜的客人,女眷则被接引进二门内,单独成宴。
转眼就到接亲时辰,二房老爷何传礼及主母钱氏抽空把儿子拉到一间空厢房。
“儿啊,今日可是你大喜之日,你不能老绷着个脸,今日来的很多是大人物,谁知道他们是真心还是试探,兴许人家看在娘娘份上不敢对我们怎么样,总归小鬼难缠,我们也不能给人留什么话柄。娘知道你想要娶的是慧欣,你放心,何家以后的当家娘子不是谁都能当的,深宅大院,等事情一了,娘定会让你得偿所愿。”
“信儿,你娘说的对,事已至此,今天这日子,你装也要装出个新郎官的欢喜样,万万不能让人看出什么来,须知事未成之前,严守机密为要。等会好好迎亲,礼成后我带着你好好跟各位大人和几位当家的见见,去吧,谨记,何家以后要靠你,儿女情长什么的,当舍则舍。”
“爹,娘,儿子知道了。”
出来后,何三公子揉了揉脸,一脸喜庆地带着大家伙儿去接新娘了,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花轿绕城一圈,赶在吉时携着新娘子到正屋,行拜堂礼,唱礼官开始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随后开始大宴宾客,花园、苑囿人声鼎沸,有贺喜的,互相应酬的,更多的是对这门怎么看怎么不门当户对的姻缘发表看法。
有人盛赞何家家风清正娶妻娶贤不看门第,有人叹息何三公子一届奇才却再也不能获取岳家助力,今后执掌何家估计未必稳当,也有人远见预测何家儿媳之间地位差别或许导致今后兄弟阋墙,亦有人暗搓搓觉得何三公子许是让人珠胎暗结不得不娶……
而女眷一方,尤其是曾经有意和何家议亲的人家,只觉得这个绣娘李阿芝简直是上辈子积攒的福分,竟然能得何老太太以及何三公子青眼,不顾门第娶进家门,太羡慕嫉妒了有木有。
总之一句话,喜宴可真是热闹非凡啊,只是苦了接待应酬的何家各房主子,无论是男客还是女客这边,都需端着笑脸,应对那些心思玲玲的婉转试探和各种机锋。
何三公子在老父的带领下,一桌桌地敬酒道谢,遇上姻亲或者商场的亲近伙伴,少不得多聊几句,一路下来,收获一堆“年少有为,人生大喜,成家立业”等等的溢美之词。
他心知现在大家对何家以及对他的看重吹捧,很大程度是看在宫里姐姐的面子上,不然,他们何家区区商户,虽然家大业大,却也是居于末流,哪能让世家官眷都另眼相待。
也因此,他放弃青梅竹马的表妹,有了此桩婚事,姐姐有所求,他仅仅舍出三少夫人的名头,也很赚了不是。
何三公子劝自己,既然早已做了决定,那么就该落子无悔。
不过心里总归还有一丝郁郁,喝酒便越发豪爽不节制起来,尤其是后面与表哥表弟、好友知交一起,更是气氛热烈。
而此时的新房内,阿芝盖着盖头端坐床边,她稍稍放松了下,叫自己的贴身侍女喜鹊。
“喜鹊,你看看,桌上是否有点心糕饼之类的,一早就开始起来折腾,饿得实在没力气了。”
“小姐,没有呢。”
“那你去问问,弄点吃的来,不然你家小姐估计要晕过去了。”
“好,小姐,你等着我啊。”
阿芝听得喜鹊开门出去,问门口站着的何府侍女,她们甚是冷淡,也没说主动去拿食物,只告诉了喜鹊厨房怎么走,仍是一动不动守在门口。
阿芝心内暗想,都一抬花轿抬回府了,难不成还担心我跑掉,竟安排侍女守门,却不想我现在根本不会走好吧,事情都没办完,自己当然得好好待在何府了。
阿芝自己掀了盖头,打量了一下新房的布置,从身后的床上摸了枣子花生吃起来,等听到喜鹊的脚步声到门口了才把盖头又盖上,重新坐好。
“小姐,我在厨房拿了绿豆酥还有杏仁饼,你先吃着,还有,夫人派了钱嬷嬷过来,说是担心您不适,是否需要家里女眷过来陪您坐坐,说说话,她就候在院外。”
“你给我去回了吧,就说大家招待客人已是劳累,不必再为我劳烦。”
夜里,何三公子在仆妇的搀扶下回到新房,所幸那些嚷嚷闹洞房的人这会儿基本全喝趴下了,钱氏安排人送了醒酒汤过来,何三公子也很干脆,喝完醒酒汤就把人全赶出了新房,喜鹊有点迟疑,看自家小姐朝她挥了下手,便也跟着下去了。
何三公子也不用喜秤,直接用手掀了盖头,扫了阿芝一眼,嘲讽一笑。
“如今一切都如你所愿,你满意了吧!”
“妾身能嫁与夫君这般人物,自是心中欢喜满足。”
“也是,你这般口才……我已经给你了想要的,别忘了你答应的事。”
“那是自然。”
“你……罢了,芝娘,你既已嫁入我何府,就一切要遵我何府的规矩,有不懂的,让母亲请嬷嬷教你,万不可跌了我何家的脸面,你可记住了?何府的少夫人不是那么好当的。”
“妾身谨记夫君教诲。”
“歇下吧。”
2
第二天,阿芝拖着酸痛的身体早早起床,梳妆打扮妥当又检查了一下待会儿敬茶的礼物。何守信被闹醒,起床气加上宿醉,他看着阿芝,很不高兴:“传言不假,你果然是周到极了!”
“夫君的家人今后便是我的家人,自然是要多用心的。”阿芝一笑。
“客套话能说成你那样感人肺腑的,也是难得。”何守信看着阿芝不达眼底的笑,想起他们的初见。
三个月前,宫里的冯才人因在御花园荷塘月色下练舞而被皇帝陛下偶遇,误以为遇上莲花仙子,一举封为莲妃。而当时冯才人所穿衣裳,据传是由浮雕绣法所制,因而起舞时能使波光粼粼中荷叶田田,荷尖微露,荷花袅娜多姿,裙摆散开后佳人宛如立于荷花中,粉装玉肌,煞是惹人怜爱。
同居才人位份此前还更为受宠的何才人气红了眼,怎奈皇帝陛下就是被迷了心,对莲妃甚是喜爱,还几次说莲妃舞蹈之姿有几分与婉贵妃相似。宫中谁不知,早已去了的婉贵妃是皇帝的白月光、心头的朱砂痣。
眼见得有失宠的迹象,何才人赶紧着人打听,好在何家愿意砸钱,终于打听到衣裳是冯才人娘家人定制带上京的,确实是浮雕绣,而浮雕绣嘛,别人可能还得费力气了解,同在新安郡,何家人却是知道浮雕绣是锦绣坊李阿芝的独门绣法。
为了给姐姐分忧,重新博得皇帝宠爱,何三公子自告奋勇来到锦绣坊。
此前,何家的生意虽然有一大块是丝绸布料,不过成衣涉及少,而家里所需所用早已有固定合作的商家,何三公子倒是从未和锦绣坊打过交道,他原本以为锦绣坊女子当家,最多泼辣厉害一些,却没想到李阿芝那般厉害。
“你们想要绣百鸟羽衣,送进宫的?”
何三公子原本并不想透露太多,看她已经猜出来,也不便再隐瞒,“李当家明见。”
“可以是可以,我有条件。”
“请讲。”
“我想做何家未来的当家主母,换句话说,我看好你,你娶我。”
“什么!不行!换个条件,你锦绣坊的衣裳,但凡我何家商铺都可以给你宣传,我可以帮你把锦绣坊分铺开遍各郡……”
“有宫里的娘娘,我并不需要你何家商铺宣传,且我并不打算开分铺,我李阿芝要的就是独一无二只此一家。我就这个条件,你自己考虑。”
“我已心有所属。”
“与我何干。据我所知,你一未娶妻,二无婚约,既如此,我的条件并非强求,你若舍得,到时候把你心上人抬进门便是,我要的是你何家未来当家主母的权力。”
何三公子没想到李阿芝是这么一个目的明确、有野心、有魄力的女子,而且说一不二,这一次的交易全是顺着李阿芝的意思走,竟毫无商量余地,这让在商场一贯被捧着的何三公子非常挫败。
“我需要考虑考虑。”
“可以,三日为限,若可,三日后还在此间,带上签章,白纸黑字,两不反悔。”
何家的新安郡首富地位是借宫中何才人的势才搭起来的,已经是只能进不能退的局面,一旦何才人失宠,不说那些惯会明哲保身的官员,那些被折腾打压过得商户,定是一扑而上的,到那时何家的结局可想而知。
所以,理所当然的,何家接受了李阿芝的条件,还是何三公子去签章的,完了后,他忍不住问了句:“身为女子,你就不想嫁给所爱之人,举案齐眉……”
“呵,天真,你们男人惯会自视过高,自觉是情圣,前几日你还和我说心有所属,方才也是毫不犹豫答应娶我。举案齐眉,何必去赌一个负心薄幸的心碎呢。总之,以后你逢场作戏也好,真爱也罢,妾室该守的规矩丝毫不能少,只要不招惹我,任你们相亲相爱举案齐眉,只是继承人只能出生于我腹,未来的夫君,请多指教哦。”
李阿芝笑得淡漠,话却坚决。
签章的当天,何府老太太在上香时结识了锦绣坊大当家并对其大赞特赞的传言便风行于新安郡,据说何府老太太极其喜欢李阿芝,称其能力出众,堪当大家主母,甚至暗示自家要有可配的子弟,定当求娶。
接下来便是何三公子折服于李阿芝的商场手段,渐渐倾心,似有求娶之意的桥段。只是,关于何守信与自家表妹青梅竹马两家早有意亲上加亲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晕乎也好,好奇也罢,一个月后,何三公子与李阿芝正式定亲的消息传出,一切便顺理成章地尘埃落定,这也便有了先前那场婚礼。
“夫君,夫君,何三公子,何守信……”阿芝见何守信不知在想什么愣神,叫了四五次都不见反应,于是走过来照着腰一掐。
“哎哟,”何守信怒,“你怎么敢……”
“回神了?走吧,要是错过了敬茶,可不是我的错。”
慈安堂正厅,一大屋子女眷早早围坐一起。
看得阿芝随何守信进了门,心高气傲的大少夫人陈氏忍不住脾气,看似小声实则大多数人听得见:“我们弟妹身份不高,架子倒是摆得十足,敬茶还让一众长辈等着,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不懂规矩。”
因她是知府嫡女,婆婆吴氏又常年居于道观,大房的一干事务皆是她在打理,自然有些话语权。
“好了,阿芝和信儿昨日新婚,新妇起得迟些不稀奇,她也未误了时辰,你也是那样过来的,多谅解她。”
何老太太发话了,自然无人敢造次。
陈氏看着钱氏有些愤怒又极力掩饰的眼神,笑笑便安静垂首,她刚才那般说,却并非对新来的弟妹有多怨责,她乐得二房的妯娌身份低微,刚才不过是装作如此,能挑起钱氏的不满,让二房婆媳不和才是她的目的。
之后阿芝跟着何守信给何老夫人以及公婆敬了茶,长辈也都慈爱嘱咐新婚夫妇相敬相爱、绵延子嗣等,也与一众兄弟姐妹和妯娌见了礼。
“弟妹这绣帕真真是极为精巧,第一绣娘果然名不虚传,我一向对女工极是头疼,不知日后可否请教一二。”商家出身八面玲珑的二少夫人陈氏自阿芝手中接过礼物,喜笑颜开。
“二嫂谬赞了,不过微末手艺,二嫂若是看得上,自是尽心竭力。”阿芝本就经营锦绣坊,对这般酬和已是熟悉至极。
……
“我看母亲似有些疲累,新妇已经敬过茶,大家就散了吧,不打扰母亲静修。信儿,你待会带着你媳妇上我那,我有话说。”钱氏看何老太太有些撑不住,急急开口。
“确实有些吃不消,钱氏,谨记我何家当务之急。”,像是敲打,也是提醒,说完何老太太就被老嬷嬷扶着回后堂歇息去了。
钱氏所在的漱玉堂,阿芝和何守信端坐于下首。
“母亲,不知您有何吩咐?”看自家母亲端着茶悠悠地抿着,何守信先恭敬问。
“芝娘,你已嫁入我何家,以后需得守何家的规矩,因目前娘娘的事情最为紧要,你安心做好便是,至于晨昏定省,这段时间便免了吧。”
“是,儿媳已打算好,因有几样丝线先前未到,我已托人准备,回门时便可带回,到时便着手绣制羽衣,必定不误了佳辰。”
“你心有成算就好,我乏了,你们退下吧。”
3
很快便到了三朝回门日,一大早阿芝便起了,吩咐随身侍女喜鹊、黄莺:“今日穿干脆利落的衣裳,我需得见见管事,今后怕是未有太多闲暇。”
“好的,姑娘,那也给您梳个简便些的发髻,不过脂粉还是上些,李嬷嬷肯定极为挂心。”
“喜鹊越发能干了,行,就按你说的,看我气色好些,希望嬷嬷能少些心焦和唠叨。”
何守信带着小厮等在前门,看阿芝过来,赶忙迎上去说:“回门礼母亲备好,我们这就启程?”
“嗯。请夫君见知,家中父母俱已不在,只一积年的嬷嬷陪我长大,妾身视之为亲人,然锦绣坊多女子,此般我也不好让管事招待,夫君怕是多有不便,故回门夫君只需送我到家即可自便,下午接我就好,不知夫君意下如何?”
何守信尚有商铺事务须得处理,自然乐得如此。
知道今日是嫁入首富家的阿芝的回门日,不少街坊以及好奇想看热闹的人早早就聚在锦绣坊所在的顺安街,附近的茶楼饭庄、店铺小食摊等等,难得一大早便客满。
阿芝挑了帘子看了看,笑着对何守信说:“夫君,看来人们对我这飞上枝头的人甚为关心啊,待会儿少不得来个夫妻情深的戏码了。”
到了锦绣坊门前,何守信将阿芝从马车上扶下来,牵着她送进门。
“芝娘,你和嬷嬷与姐妹们好好说说话,我午后来接你回府。”
“好,妾身谢夫君体贴。”
因今日当家的回门,锦绣坊自然关门谢客,阿芝让黄莺安排好马车及仆从,就关了大门。
“姑娘,你可回来了,你还好么,何家有无欺负你?”还没进入内堂,李嬷嬷便抹着眼泪迎上来。
“嬷嬷,你慢些,我无事,好得很,不信你问喜鹊黄莺。”
“是呢,嬷嬷,姑娘并没被欺负,这几天挺好的。”
“哎,姑娘啊,我老了,也不能帮你什么,只希望你多顾念自己,夫人和老爷要是知道你……肯定会伤心的。”
到内堂,阿芝扶着李嬷嬷坐下,侍女上茶后就退了下去,阿芝让喜鹊黄莺守在门口,便像小时候那样靠在嬷嬷身上。
“嬷嬷,你不用为我担心,何家没有那么可怕,即便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的,嬷嬷,我有把握,您就好好在锦绣坊,调教下小丫头,快快活活地就好。”
“你呀,我知道你肯定不听我劝,我也不说了,姑娘心有成算就好,我知道,老爷夫人还有二姑娘都被何家害了,他们那般疼爱你,你和二姑娘姐妹情深,你要报仇,嬷嬷懂,只是孙家就余下你一个主子了,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嬷嬷会给你看好锦绣坊的。”
李嬷嬷慈爱地抚着阿芝的肩,一如从前那般。
“嗯,嬷嬷放心,最多半年,何家就要倒。”之后阿芝爱娇地说,“嬷嬷,我们不说这些了,我想吃您做的山药枣泥糕,可馋死我了。”
“口无遮拦,该打。行吧,我去给你做,后院李大公子在等你,说是姑娘交代的,你们有事商量。”
“嗯,我去见见他,有些事还需他帮忙,回来我陪您吃午饭。”
锦绣坊后院水阁,一个长身玉立的素衣公子正拿着鱼食撒入水中,一阵风来,他猛地捂住心口,闷声咳嗽。
“李大哥,你这病症似乎严重了,水阁风寒,怎不进屋?小五人呢?”阿芝看李修然一人站在水阁,咳得甚是难受,身边常在的小五不见踪影,便赶紧走过去,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我无碍,屋内太闷,我出来透透气,才一会儿,小五儿我有别事分派了,想着在你这儿也不会出什么事,只是未曾想到这身子这般不争气。”
“我们坐下说话。”阿芝让喜鹊把水阁四周的帷幕放下,吩咐黄莺拿来小火炉和斗篷给李修然,接着又让人煮姜茶。
李修然看着阿芝忙活,脸上带着浅笑,只是突然像是想到什么,眸中沉痛一闪而过。
“芝儿,我已不觉冷,你也坐下,我们安心说话。还未问你,这几日,你可还好?”
“挺好,何家现在有求于我,自然不会让我不痛快。”
“何家老太太是个厉害人,何三也算精明,你定要仔细些。”
“嗯,我明白,何家现还无人疑我,最多只以为我贪图他们家权势罢了,何老太太是精明,只是这么些年,被捧习惯了,刚愎自用。她对一心认定的事很是顽固,何才人复宠生下龙子是她现在的野心,便是有疑她也会稍稍放下的,总以为万事尽在掌握。何守信到底稚嫩了些,且他厌烦我,我们照面少,我还可以应付。”
“那便好,我也放心,当初你执意要入何府,我劝不住你,现在已经进去了,深宅大院危机重重,你定要保重。对了,前几日小一去查的事情有眉目了,何传芳的死果然另有文章,据那些盗匪招认,是钱氏身边的亲信提供的路线,委托他们的则是钱氏娘家人,弟媳买凶杀大伯子,这么大的事何传礼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甚至他是主谋也说不准。”
“这倒是个好消息,就这两天,我看何家大房二房确实表面客套内里矛盾重重,只要一个时机,肯定得闹起来,我觉得大房那边对何传芳的死未必就没有猜疑,只不过何家的兴盛离不开宫里那位,他们也就只能隐忍了。”
“过段时间我做些安排,道观的吴氏若是知道他家老爷是被害死的,她也因此失势被诬陷而丢了掌家权,困在道观这么些年,她可不得疯了,传闻吴氏与何传芳情意甚笃,要不当年身为郡守嫡女,她也不会下嫁还不算豪富的何家大公子……到时候看他们狗咬狗就是了。”
“嗯,你安排便是,到时候我与大嫂二嫂多聊聊……”
“芝儿,你一定要小心,如非必要,尽量不要惹人生疑。内宅争斗可不似商场,你未曾经历,我担心……”
“放心吧,以我的身份,和大房本就是对立,不做什么才奇怪,我会把握好分寸的。”阿芝拦住李修然的话头,“倒是你,商场争斗我信你绝对远胜于何三,我现在身份不便出手,你自己多加小心,别的我不担心,就是你的身体……”
“放心吧,我还撑得住,大仇未报,我怎么也不甘心倒下的。”
“嗯,慢慢来,不必着急,只要解决了宫里那位,其他就一切好说。”阿芝看远处似有小丫头过来,“应是备好席,嬷嬷派人来催了,李大哥可要留下用饭?”
“我尚有事,下回吧,你和嬷嬷之后应当难见一面,好好陪陪她吧。”李修然站起身,似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直视阿芝,“芝儿,你与何三有家仇,今成婚……子嗣……”
“我知道,我怎可能孕育何家子嗣,洞房夜我已喝了避子汤,何三对我无意,我亦然,之后应该无需忧心于此……”

她是绣娘,嫁城里首富嫡子为妻,新婚夜后却急急喝下避子汤。
如果说刚才还存着试探之意,双方协议成婚未必真做夫妻,这会儿李修然只觉万箭穿心,他忙双手捂住心口,弯下身,又是一阵猛烈咳嗽。
“芝儿,我无事,不小心岔了气,我回了,你保重。”感觉到背部又覆上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拍着,李修然慢慢直起身,掩去眼里的痛意,对着阿芝小声说,然后转身走了。
4
阿芝自回门日后,便开始在琼芝院绣制百鸟羽衣,喜鹊、黄莺为她捻线,院里何府原本的侍女多有探头探脑的,性子稍急的喜鹊气个半死,时不时讽刺两句何府的规矩。
阿芝倒是无所谓,反过来逗她:“反正她们怎么也学不去,你看你,气成个河豚,一戳就爆了哟。”
“哎呀,姑娘,你……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欺负人家呢?”喜鹊苦着脸求饶。
“姑娘,你就别打趣喜鹊了,她都要哭了,管事们已经等着,您这会儿见她们吗?”
“行,准备下,去外厅。”
自回门日后,何守信就再未踏足过琼芝院,婆婆钱氏给的说法是要阿芝专心绣制羽衣,其他事不急于一时,希望阿芝谅解,阿芝更是无所谓,乐得不需要装出一副面孔应付便宜夫君。
阿芝带着自己的两个贴身侍女,每日在琼芝院绣绣羽衣,看看账,隔五日还召见一回商铺的管事,有锦绣坊的也有一些其他产业,日子倒也算是过得悠闲。
却不想她这边平淡如水、慢慢悠悠的,有人看不惯了。琼芝院原本的那些侍女仆从,大多是婆婆钱氏的眼线,少数几个是大房收买的耳目。钱氏原本就心焦女儿在宫中处境,舍出嫡长子的妻位,只为助女儿直上青云,却不料这个不得她心的儿媳在如此紧要关头竟然散漫无比,刚开始她还能忍耐一二,想着有求于阿芝不能太撕破脸,但听到院里侍女告知的事情,心里也暗暗为阿芝的产业惊心,更何况阿芝看起来绣衣也越见敷衍,半个多月后钱氏终于忍不住杀到了琼芝院。
“芝娘,敬茶时我就再三与你说,绣制羽衣是重中之重,最为紧要,你却阳奉阴违,置我于何地!”钱氏被请入正厅坐下,先声夺人。
“婆婆明鉴,儿媳确实每日绣制羽衣,不知婆婆所言何来?”
“我都免了你晨昏定省,那你自当全心于绣衣,怎能日日做些闲事?”
“不知婆婆所谓闲事是指?”
“看账,见管事……”
“我虽已嫁入何家,但我仍是锦绣坊当家,原就是儿媳的事务,怎能说是闲事,难道婆婆执掌中馈,打理外务竟也算是闲事么!”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阿香,今日起,琼芝院关闭院门,外人不得出入,找两个强力的婆子守门,芝娘,你未绣好羽衣便不必见管事了。”
“婆婆竟是想幽闭儿媳不成!若我不遵呢?”
“你乖乖听话,专心绣衣,便是孝顺,我自然不为难你,你已嫁入我何家,一荣俱荣,娘娘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若不然,就别怪我采取非常手段了。”
阿芝早就看到院中一个小丫头跑出去了,她知道那是何老太太的人,所以也就懒得多和钱氏费唇舌,不过仍是僵着脸,不作回应。
果然,不久,何老太太身边的老嬷嬷就来了传话,说老太太有请。
慈安堂,在钱氏和阿芝刚进入正厅的时候,何老太太突然一掷手中的茶杯,高声说:“跪下!”
“母亲息怒。”钱氏被吓得一哆嗦,径直跪下了。
“祖母息怒。”阿芝想了想,也跟着跪在蒲团上。
“说说吧,今日这般大闹,究竟为何?我何家竟如此没规矩了,我还没闭眼呢。”
“母亲!儿媳只是督促芝娘专注绣衣,您也知道,娘娘在宫里过得艰难啊,儿媳心疼,看芝娘却似不甚上心,每日里看账不说,竟还隔三差五见外边管事,处理杂务,我一时心急就……”
“哦,你母亲所言,你如何说?”何老太太闪着精光却阴沉的眼眸转向阿芝。
“祖母容禀,母亲所言处理事务,孙媳确实做了,不过孙媳可以保证,并未耽误绣制羽衣。”
“怎会不耽误,杂事繁多复杂,耗时甚多,你竟说不耽误!”钱氏看阿芝到此时竟然还嘴硬,更是气急。
“按母亲之意,是想要儿媳日夜不歇绣衣了?荒谬!母亲有所不知,浮雕绣法最是要求眼神定、针法稳,而人之精力有限,便是我技法娴熟,一日也最多绣三个时辰,再多便是手酸软,眼昏花,必定出错,敢问母亲,献与娘娘的羽衣,怎能有丝毫差错。还望祖母知晓,我并非推诿,延误时辰,实是为娘娘考虑,按我目前进度,在寿宴前送进宫时间足矣。”
“芝娘所言倒是有理,只是钱氏终究是你婆婆,你大可言明,怎能不顾规矩顶撞,甚至闹到我处,何家的规矩你还需多学,今后,账目可看看,见管事则免了吧,若你有闲暇,指点下你嫂嫂和妹妹们的针线即可,你虽年少,以后却是要接替中馈的,少不得和她们打交道。”
“孙媳遵命。”
“钱氏,你既无知,便不要对芝娘指手画脚,管好你自己的事即可。”何老太太又开始敲打钱氏
“是,母亲。”
“若无事,你们便退下吧。”
“祖母,孙媳还有一事,须得向祖母禀告。”
“你说。”
“绣制百鸟羽衣需要珍贵的孔雀翎,我原是叫锦绣坊的管事为我收了,日前她回我说因库房管理不善,那批孔雀翎多有折损,而羽衣须得鲜艳无损的孔雀翎入绣,我想何家商铺遍及各郡,应是有办法解决的。”
“自当如此,孔雀翎珍贵且不易存,我亦知晓,我会安排下去,你便无需操心此了。”
“谢祖母。”
此后阿芝果真是不再召见外面管事了,便宜夫君何守信依旧不见踪影,据说是巡查商铺以及采买孔雀翎去了,阿芝也懒得问,有时间了就三五时给钱氏请安去,要不就是找嫂嫂和何府妹妹们讨论刺绣针法,倒也过得自在,只是苦了别人,阿芝那张嘴,配上喜鹊,每每让人气个半死又说不出错来,即便真的在女红上有精进,渐渐地,也都不爱找阿芝了,有时候阿芝上门,也会找借口避开去,简直是惹得一手好众怒。
期间,黄莺因为性子温婉沉稳,在何家的奴仆中得了些好人缘,阿芝也便知道了,不久前,吴氏所在的道观传话回府,说吴氏突染恶疾,大公子、二公子也就携夫人匆匆前往道观侍疾,阿芝便知道,李修然那边已经行动了,何传芳死去的真相必定已经让吴氏知晓且相信,过了四五天,前往侍疾的一众人回来,阿芝故意凑着一起去何老太太的慈安堂请安,果然发现藏在大公子和二公子眼中的恨意。
阿芝笑笑,一切都向着她期望的方向发展。
5
转眼阿芝嫁入何府三月有余,她手中的百鸟羽衣也即将完工,只需等何守信带回孔雀翎绣上,也未让她失望,不过两日,何守信就带着仆从回了府,阿芝花了三日将孔雀翎绣缀入羽衣,完工后,阿芝带着羽衣到了慈安堂。
“祖母,孙媳不负所托,百鸟羽衣已经完工了,今日拿来给您过目。”
阿芝让喜鹊和黄莺将羽衣托起展开,因寿宴是夏日,用料乃是冰蚕丝,触手微凉,轻薄贴身,浮雕绣法的百鸟,绚丽灵动,自然的清新、少女的娇憨、皇妃的贵气、加之巧妙嵌入孔雀翎所带来的神秘,全都完美融于衣裳,让人只见成衣便可想象当穿于身时是何等让人惊艳,更遑论何才人确实长得很是百媚千娇。
看得正厅一屋子人都惊呆了,她们终于正视此前即使重视却仍抱持有轻视之心的阿芝,“浮雕绣法,竟是如此神技!”何老太太几乎一眼就知道,自家孙女若在圣上寿宴穿这么一身舞一曲助兴,位份绝对晋升,何家势必更上一层。
“好!好!这便安排妥帖之人将羽衣给娘娘送去,我何家便是改换门庭也可了,好啊,芝娘是个好的,有你,若有一日,许是可以用到百鸟朝凤……”何老太太高兴地语无伦次,这会儿,她终于觉得以孙媳之位换得如此机缘是值得了。
阿芝看着这满堂欢喜满溢、野心膨胀,心说,尽情高兴吧,期望越高,绝望就有多悲凉!尤其是看到大房的几人,一面是荣华富贵唾手可得的欢喜,一面是不得忍下仇怨的苦楚隐忍,阿芝很高兴,她想,距离大仇得报不远了。
不出所料,何老太太派出护送百鸟羽衣的负责人便是阿芝的便宜夫君何守信,一是因他是宫中何才人的亲弟,何家年轻一辈中,何守信确实能力出众,二则惯常是何守信与京城那边打交道。
何家本质上还是商户,虽然在新安郡便是郡守也毕恭毕敬,只是在京城却无势力,当年何才人进宫是花大笔银子托付了一位何姓官员——户部侍郎何才山,何才人从宫人晋位受封后,何家便与何才山走得更为亲近,每年银钱珍宝是大把大把送,一半儿是给何才人打点,一半儿却是孝敬了何才山。
要说这何才山也是有本事,他原是世家——通安何家的庶出子弟,后通安何家渐渐没落,嫡出一脉基本没人在朝了,几乎等同于乡绅,而何才山却愣是一路苦读,得以金榜题名,并在外放中政绩突出升为京官,一直升到户部侍郎,并成为继任户部尚书的热门人选。
最初何才山并未对这个打秋风一样求上门的商户秀女有多看中,不过是因给的请托礼丰厚,想着同姓才伸手帮了一把,等何才人受宠后,双方互惠互利,甚至开始与新安郡何家远亲相称,此番何守信便是进京找他,也须得让他安排打点,把羽衣送进宫。
老太太为了表示亲近,特别问询了阿芝是否想去京城看看,因还有半月才是圣上寿辰,时日是足够的,阿芝婉转拒绝了,且趁着何老太太高兴,说先前忙于绣制羽衣,锦绣坊堆积了许多事务未处理,想告假几日回锦绣坊理事。
“好,你辛苦了,去忙你的事吧,等娘娘那边好消息传来,祖母好好儿赏你。”
阿芝自己带着喜鹊黄莺乘马车回了锦绣坊,照旧与李嬷嬷絮叨了在何府的一些事,把这位时刻担心着的嬷嬷安慰好,便又去了后院水阁,李修然正等在那。
“我听说何家已经安排人进京了,你在京城都安排好了?”
“嗯,一切妥当。”
“芷儿,你真不告诉我你究竟做何打算的,真不需我帮忙?”
“少一人知道越安全。”
“你是疑我?”
“并非,只是痕迹越少我们便越安全,如此才可掩于时间,不惹祸上身。”
“我知了,芷儿,我信你。”
“等一切事了,我与你细说。”
“好,明日早晨我在七里原等你,我陪你一起。”
“好。”
第二日,阿芝带着喜鹊黄莺乘马车到七里原,与李修然会合后换了一辆低调破旧些的马车重新上路,行了半天来到新安郡下辖秋田县的秋山岗,一身素色的阿芝和李修然立于三座坟堆前,恭敬上香。
“爹,娘,小妹,你们且安息,芷儿就快给你们报仇了。”阿芝祭拜完,看向李修然,“李大哥,我想再待一会儿。”
“好,我去前面亭子等你,过哀伤身,为了他们,你也多保重。”
“嗯”
阿芝看着远山迷蒙、林鸟哀啼,近旁坟茔简陋,不禁悲从中来。她想起自己还是叫做孙芷兰的小姑娘的时候,恩爱缱绻的爹娘,活泼可爱的小妹,那可真幸福啊,阿爹是县里有名的布商,买卖公道,更是不时地施善布德,娘亲温婉大方,孙家有自己的织染工坊,爹爹又有可靠的销货渠道,孙家日子越过越顺,虽然没有男丁这一事偶尔遭人闲话,不过爹娘对两个女儿却从来都是疼到骨子里。
那时候尚且八岁的孙芷兰小姑娘,每日里操心的无非是穿哪件漂亮衣裳,怎么哄骗爹娘带自己出门玩,怎么逃开写字算账的功课,又或者是怎么制服时而淘气的小妹……
然而好景不长,突然有一天,一群官兵闯到家里抓走了爹爹,娘亲开始四处求那些伯伯叔叔,芷兰只好每日带着哭闹的小妹,看着娘亲焦急消瘦无能为力,终于娘亲卖了工坊、店铺、家什,遣散了奴仆,才终于带着她和妹妹来到县衙牢房。从来都整洁精神的爹爹那日形容枯槁,他叮嘱芷兰要照顾好娘亲和妹妹,说自己的芷兰是个勇敢的小姑娘,那一日,是芷兰见到爹爹的最后一面。
之后,娘亲收拾了细软,带着芷兰和小妹到了外祖家,是新安郡郡城旁的一个小村子,只是芷兰看娘亲每日都是无精神的样子,夜晚睡着总是喊着爹的名突然惊醒,不过三年,母亲便去了,不久后的冬日,外祖母也因风寒离世。
舅舅尚且温情,两位舅母却不好说话,性子刻薄,早已懂事的芷兰知道,为了妹妹,自己要早做打算,她便入了郡城的绣坊,一边学一边赚些许钱补贴舅家,希望舅母看在自己有用的份上善待妹妹。
芷兰自幼聪慧,于女红方面深有天赋,在某一次为客人送绣品的途中,机缘巧合救了一位隐姓埋名的绣娘,并在其后闲时得她指点,一起开创了浮雕绣法,这是后话。
而当时当好不容易绣坊休息芷兰回到舅家的时候,才发现妹妹已被舅母送入大户人家为侍,虽是活契,妹妹却从此沦为奴仆之流,十年方可解契,芷兰悲愤之下与舅母撕破脸大吵了一架,收拾好东西便回到郡城找妹妹。
所幸很快就从当初的牙人那里知道妹妹蕙兰入的是商户李府,芷兰特地打听了许久,知道李府家风倒还好,家主与自家爹爹一样是个仁商,松了一口气。芷兰使了些银钱在后门见了妹妹一面,知道妹妹是在李府大姑娘院里当差,作为小丫头事情不多,且李家大姑娘是个柔和的人,不是会虐待小丫头的人,芷兰稍稍放下了心,告诉妹妹自己已经和舅母闹翻,让妹妹不要再被舅家哄骗,以后姐妹俩相依为命,看已过去些许时间,担心妹妹违了李府规矩,让妹妹有假时往绣坊找自己便告别了。
就这样,姐妹俩蕙兰在李府慢慢学规矩,学侍女的各项技能,芷兰则在绣坊愈发努力,想着尽快赚足为妹妹赎身契的银子,为今后打算也要积攒下做小买卖的本钱,三年过去,姐妹俩一两月间偶尔能见上半天,说说最近的生活,说说今后的打算,生活看着充满希望。
然而,命运总是充满无常与捉弄,李府遭到了和孙府一样的难事,这一次甚至更加惨烈,当得知消息的芷兰赶到李府时,妹妹已惨死,看着被凌辱而死的妹妹眼睛都未闭上,眼里满是惊恐,芷兰满心悲愤与恨意,那一刻,她发誓,一定要为妹妹报仇雪恨。
经过多方探听,芷兰终于知道了真相:李家老爷因得罪了大富商何家,被栽赃诬陷而下狱,嚣张跋扈的何家二公子带着众多仆从来到李家,胁迫李家大姑娘为妾,李大姑娘不堪受辱自尽身亡,而自己妹妹蕙兰因一时护主惹怒了何二公子,被他下令家仆凌辱而死,李家大公子告到官府,反而被责打扔出衙署,官府包庇何家,李府几乎算是家破人亡。
芷兰知道自己人单力薄,当今根本不可能斗得过何家,只好把妹妹葬在爹娘附近,暂时隐忍。芷兰死死地忍下悲痛,将仇恨深埋心底,她想,终有一天,她会为妹妹报仇。
就这样,芷兰一边继续待在绣坊,一边暗地里探查何府的事情,芷兰发现当年孙家的惨剧也是何府导致,因何府觊觎孙家独门的织染工艺,官商勾结,将父亲冤死狱中,自此,芷兰誓要何家血债血偿。期间,芷兰偶然救了沉疴在身的李家大公子李修然,两人发现有共同的仇家后一拍即合,自此便开始了复仇之路,而在他们面前最大的障碍便是,何家在宫里及京城的靠山。
花了五年的时间,李修然在外郡培育了一些商场力量,而芷兰,利用机缘创造的浮雕绣法,化名李阿芝开了锦绣坊,在新安郡的贵妇群里打响了名声,且暗地里置了不少产业,其中重点在于为京城何才山家所设下的暗棋。同时,芷兰和李修然也在收集何家不法的罪证,他们相信,只要宫中那位再无希望,何家便一定会万劫不复,多年的隐忍,只为等一个时机。
而那个时机终于到来,事无巨细百无遗漏,终于成功策划了冯才人的上位,芷兰知道,鱼儿即将上钩,而复仇,即将正式开始。
……
阿芝回想这短短十来年,从家逢巨变到而今终于有望大仇得报,沉重的心似乎慢慢要释下重担,她看了眼远处候着的李修然,回身再次叩拜,然后起身慢慢往山岗下走去。
6
阿芝在锦绣坊待了五天才回何府,之后便回到了处理完自己的事偶尔虐虐何府嫂嫂和妹妹们的常态,不过有何老太太的态度在,这回阿芝的待遇好了许多,显而易见就是再生气也没有人敢甩脸子给阿芝看了,阿芝甚是高兴,在激动的等待中有人给生活添上许多乐趣,何乐而不为呢。
十来天过去,估摸着京城那边差不多事发,阿芝借着何老太太离府的时候,故意与二嫂口角大闹何府,转身拿了一份何二老爷强行侵吞商户,勾结恶徒匪类灭门的证据来到钱氏院里。
“侍女才刚报我你无故不敬长嫂,在府中大闹,你究竟想做何?别以为有一点功劳就得意忘形,今日为正我何府规矩,我势必是要罚你的,便罚……”
“母亲!你还是先看看这个再说其他!”阿芝高声打断了钱氏的话,将手中的东西重重扔过去。
“你!这些你从何而来!”钱氏本是气急,但才翻看一页,脸色瞬间苍白。
“当然是有人给我的了。”
“你想做什么?不受罚?让我在老太太面前说话?”钱氏努力稳下心神,挥手让贴身侍女赶紧去把老爷找回来。
“哈哈,母亲可真是天真,您觉得这些,仅是要您帮我求情的吗?”
“那你想要什么?何家的钱财?以后你会是当家夫人,何必这般着急?”
“我不和你啰嗦,等父亲回来,你们替何三与我签下和离书,我便将这些给你,至于你之后怎么处理,我不管。”
“和离,你竟想和离,当初你费尽心机嫁进来,还毁了我信儿姻缘,他舍了心上人娶你,现在你要和离!”
“对,我知你们是利用我,我亦然,但现在看到这些血淋淋的证据,你们这一家魑魅魍魉,我实在不愿为伍,谁知道哪一天就被你们害死了。至于你的信儿,以后想娶谁娶谁,碍我不着。”
何传礼接到消息,心知事关重大,且匪徒牵扯到当年杀害兄长旧事,这必定是不能让老太太知晓的,于是以最快速度回了府,来到漱玉堂。
钱氏本就不满阿芝这个儿媳,且他知道自家儿子心喜娘家侄女,而何传礼更是一定要销毁证据不可,于是他们也没怎么多想,就替儿子签下了和离书,并派人去官府报备。
阿芝拿到和离书与官府文告便与喜鹊、黄莺迅速收拾了重要物件,乘马车回到锦绣坊,之后马上安排了人去何府拉回嫁妆。
而不到半天,三个月前那场羡慕死郡城万千姑娘的花嫁便以和离结尾的消息传遍全城,何府老太太去了临县探亲,大房心里有恨压根儿不管,而二老爷夫妇正在收拾自家腌臜事哪顾得上,锦绣坊则是自嫁妆抬回便关门谢客,就这样,流言越演越烈,有说何三在外贪花要休妻的,有说婆母钱氏刻薄不容人的,也有说阿芝不守妇道被休的……人们充分发挥了想象力,说什么的都有。
而何老太太直到第二天回到郡城,才知道自家成了全城的谈资,在城门口差点就被气晕过去,赶紧指挥奴仆驾车回府。
何老太太回到何府,直接把人都召入慈安堂,何传礼与钱氏坚持说阿芝不堪为媳,所以代替儿子签了和离书,并已过了官府文书,何老太太知道自家儿子儿媳脾性,自是不信他们说的理由,只是再三逼问却未问出什么,打发侍女去锦绣坊也吃了闭门羹。
何老太太衡量了一下,心道反正百鸟羽衣已成,对阿芝的绣法倒是不急需了,且和离书已报备官府,和离已成定局,这么个桀骜不驯的孙媳不要也罢,当务之急是制止人们胡乱编造传说,挽回何家的名声。
于是,何老太太顾不得出行疲累,迅速让儿媳孙媳给亲近人家发了帖子,让第二天上门赴宴。原本,举办宴席总归要提前三四天送帖的,行事这般匆忙根本是不懂规矩,何老太太一时之间也顾不得那么多,不过,因为大家对阿芝和离之事都极为好奇,也便不计较何府的失礼,大多回了帖子说会赴宴,甚至有的推了别事也要一探究竟。
在宴会上,何老太太表示出来的大多是说阿芝与何三性情不合,双方都不想委屈自己屈就这段姻缘,便一致认定和离,但暗地里少不得将过错推到阿芝身上,阿芝从别人口中知晓这些说辞,也不生气,倒是喜鹊气得不轻,在房里咒骂了何家人两三天。
阿芝劝喜鹊说:“你放心吧,他们今日同情我错失好姻缘,传我恶名,过几日,指定羡慕我的运气好呢。”
“姑娘,你真是的。”喜鹊以为自家姑娘又是逗自己,跺了跺脚,做事去了。
何府的宴会过后,果然大家不再像之前那般讨论的热烈了,私下里还是许多人把阿芝和何三当做谈资,不过,很快,大家的注意力便不在于此了,因为,一个更震惊的消息由京城传来。
据说,万寿宴上,何才人因事触怒陛下,被当庭赐死,而去往京城的何家人全被下狱,新安郡这边的何家人也要论罪,一时全城哗然。
郡守确实很快就派遣衙役围了何府,倒是没有抓人,似乎在等候京城的消息。当天夜里,跟随何三进京的一个小厮满身伤地回到何府,告知何府众人京城发生了何事。他当然也未知全貌,只是根据何三交代复述,说宫内传出的消息说何才人私通外臣已被处死,此罪祸及家族,他在京城被抓已是逃脱无望,还希望家里早做打算。
纵然何老太太历经半生风雨,听到此噩耗也是昏死过去,没了主心骨的众人更是惊惶不安,一面急慌慌地叫人请大夫,一面都在暗地里思考后路。
到此时,何家大房的人忍不住了,何大公子直接对着叔叔发难:“等祖母醒来我们就分家,当年二叔勾结匪徒趁父亲巡查商铺外出时害死了他,现在你们二房的人惹了天大的祸事,竟是要断送祖宗基业,你们房的祸事你们自己担着,我爹的仇还没找你报呢,凭何竟还要被你们牵连!二叔,把公库钥匙拿出来吧,你丧心病狂,杀害同胞兄弟,不配执掌我何家。”
“大侄子啊,你别听信他人谗言,我和大哥自小亲近,怎会害他,定是小人造谣生事,现在风雨飘摇,我们更应该齐心协力共渡难关。”何传礼被吓了一跳,好在之前已经被阿芝拿着证据吓过了,很快稳住了心神,这事,打死也不能承认的,反正证据已被毁,他也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只是他没想到是,吴氏也捏着证据,早已知道真相的吴氏顺着线索查到了更多,当天她也听到了何家获罪的消息,不愧是官家贵女出身,她很快想通了关键,只有在罪名公布前分家,何才人作为二房的女儿,大房即便受牵连也不至于送了性命,所以,吴氏也在当夜安排人套了马车从道观回到何府。
何老太太好不容易在府医扎了几针后醒过来,一醒来就得知自家大儿子当年的死是二儿子夫妇一手造成,眼看又要昏死过去,还是吴氏眼疾手快让府医继续扎针,才让何老太太保持了清醒,吴氏强势地逼着婆婆夜里就开宗祠分了家,因府中被衙役包围,族人见证之类的自然就省了,现在只差去官府报备了,只需通过这这关,何家大房的各个主子,命算是保住了。
第二天一大早,吴氏就命自己两个儿子拿着分家文书去郡守府报备,若是之前,按照现任新安郡郡守墙头草的作风,他必定是会同意的,毕竟京城的确切消息还未传来,而何家势力一直以来确实强大,就怕一朝翻身自己就倒霉了,所以松个口子结个善缘才是正道。
不过,想到昨日李大公子暗自拜访时说,自家京城掌柜传来的消息是万寿宴上何才人私通外臣引得陛下震怒,亲手杀了两个罪魁祸首,现在只是忙于处理这件事的影响,还没腾出手收拾何家,不过这般丑事,想来是个男人都不能忍,何况九五之尊,李大公子特地上门也是为了郡守考虑,站错了队,丢官事小,丢命就不值得了。
郡守干脆利落地把何家两位公子轰出了府衙不说,还大张旗鼓让衙役押送他们回了何府,把人丢进大门时,衙役还大声说,作为犯人就该有犯人的自觉,再有下次就勿怪刀剑无眼了。
很快,京城问罪的旨意就下来了,何氏全族皆获罪,嫡脉秋后问斩,余者流放岭南,郡守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给何家开方便之门,不然真的祸及自身,他命令衙役把何府所有的主子都抓了,仆从发买,何氏族人被押送流放,而何三则被从京城押回新安郡,只待秋后与其他何家主子一起问斩。
不到十天,原本煊赫富贵的何家就被碾落尘埃,曾经巴结讨好的人转身落井下石,开始侵吞何氏产业,这时,以李大公子为首带着五六户商家拿着证据上了郡守府,声称何氏贪图自己产业,勾结下属县衙官员,捏造罪名致人冤死,抢夺家产……而曾经嫁与何三又很快和离的锦绣坊当家也掺和了一把,把自家的冤情摆上公堂。
郡守焦头烂额,对这些人也心存怨气,他下辖的官员如此作为,即便他没有涉入,一个失察的罪名是脱不了的,不过他也不敢压下不审理,因想起李大公子对于京城消息的灵通,若是直达天听,自己小命就到头了。
郡守只好安慰自己,说这些人在郡守府衙告状,只要好好审,说不得可将功赎罪,于是很快,那些含冤而入狱的商户,基本上都翻案了,已死的返还家产,给以适当补偿,还在狱中的被放回家,而涉案的何家主要人物,因原本就已是死罪,郡守上报了刑部,如此罪加一等,估计就是死也要死得极其痛苦了。
阿芝知道何氏再无翻身可能,也就不再管,至此,她的谋划终于顺利实现,她让人驾着马车来到秋山岗。
“爹,娘,小妹,害你们的人很快就要下地狱了,我终于为你们报仇了。”
随后赶到的李修然看着芷兰跪在坟前,甚是心疼不忍。
“芷儿,伯父伯母定是欣慰的,以后,你当好好的。”
“我知道,只是一下子解脱了,我……我好想她们啊,呜呜……”
李修然终于没忍住揽住哭泣的芷兰,让她伏在自己肩上。
良久,芷兰停止抽泣,松开了不知何时揪住的素色衣袖。
“我无事了,李大哥,谢谢你。”
两人来到山腰的亭子。
“芷儿,大仇得报,你开心吗?”
“嗯,很开心,好像很久没有那么轻松,只是,陡然不知该做何了。”
“既如此,芷儿,这么多年,我们相依为命,谋划为亲人报仇,我心悦你,今后,你来做我李家的当家夫人可好?”
“我……”
“你嫌我沉疴在身么?”
“不是的,只是我终归曾为他人妇,你……”
“我不在意。”
“我暂还无意姻缘之事。”
“芷儿,你听我说,我想娶你,想以后能光明正大护着你,陪着你,在伯父伯母面前,我发誓定不会负你。”
“我还未做好嫁人的准备,前次是计划,我……”
“我知,那等你想嫁时我再娶可好?我等你。”
“谢谢你,李大哥,你真好。”
“对了,芷儿,还没问你,宫里那位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因为羽衣?”
“我偷偷和你说吧,羽衣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孔雀翎,保存孔雀翎须得用上一种特殊药水,而那种药水遇上了紫椿兰便会成为一种独有的情毒,会让人循着香气走向自认为的心上人……我在很多年前救过一个村女,她后来成了何才山府上的洗衣婢……我就是要让何府自己人亲手推到自己的靠山。”
“原来如此,芷儿,你真聪明,不过此事牵涉重大,你我二人知便可,万万再不可让他人知晓了。”
“嗯,其实紫椿兰香气一日就散,而洗衣婢并不知她用了什么,你无需担心。”
“好,我相信你的成算,我们回去吧,天色已晚,李嬷嬷等着了。”
“走吧。”
越来越深的暮色笼罩,秋山岗静穆肃然,一行人渐渐远去,走入灿烂云霞中。(原标题:《绣娘阿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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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6-28 08:42:1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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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6-28 08:42:3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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