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前，中国考古学从这里诞生，被誉为中国20世纪考古大发现之首

依岍

殷墟，不仅是华夏古代文化的重要发祥地，而且是中国近代考古学的发轫地。悠久、丰富、灿烂的中国殷商文明，是中华先民智慧的结晶，亘古以来就对华夏子民有着神奇的凝聚力和激励作用。在人类发展的历史长河中，殷商文明也是一块闪耀着辉煌光彩的宝石。

“中原文化殷创始，观此胜于读古书。”郭沫若先生的诗句诠释了殷墟文化的内涵，以都城、文字和青铜器三个要素为基准的殷墟文化在人类古代文明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我们从殷墟文化中可以列出许许多多的“中国之最”或“世界之冠”，而当年受其影响的地域范围更是东至大海，北至辽河，西至甘肃、四川，南至洞庭湖和鄱阳湖以南的地区。

用“星罗棋布”来形容各类文物在殷墟黄土地下的分布，一点都不过分。在洹河两岸近30平方公里的区域内，出土了数以万计的甲骨文、青铜器、玉器、宝石器等珍贵文物。它们虽然质地各异，大小不同，埋藏方式千差万别，所历时代有早有晚，但都闪烁着3000年前商代睿智工匠的智慧，凝结着他们的汗水和心血。这些珍贵的文物不仅是我国文化宝库中的瑰宝，也是世界文化宝库的珍品。

在商代500余年的时间内，共有31位王相继登位，统治天下。自盘庚迁殷始，至纣王被周所灭，晚商八代十二王都以殷为都，共计273年。其间既有雄才大略的武丁，也有飒爽英姿的妇好，然而到了昏庸无道的纣王执政时，终于大厦倾覆，国破家亡。周武王灭商之后，过去繁华锦绣的殷都被战火烧得面目全非，成为一片废墟，同时，国家的统治中心发生转移，殷都逐渐成了蒿草茂密、野兽出没之地。曾是商朝重臣的箕子，在数年之后故地重游时，面对已是千里麦田，一片禾粟的废都，不禁想起那鳞次栉比的楼台亭阁，美轮美奂的宫室殿堂。在那条曾经滋润了殷都273年的洹水河畔，箕子写下了流传后世的麦秀之歌，“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彼狡僮兮，不与我好兮。”而狡僮指的就是亡国之君纣王。

时过境迁，殷都旧时的辉煌也渐渐地被人们遗忘。到了秦汉时期，人们心目中仅仅留有“殷墟”一词了。隋唐年间，昔日的宫殿区更是沦为一片公共墓地。直至明朝，才又逐步形成了一个村落——小屯。

为国人所知，受世人瞩目，小屯真正走到这一步仅仅是百年之前的事。从一片殷商甲骨文的发现，到200余年帝都的认定，再由此发展到确定了一个距今3000多年、长达600多年的朝代，小屯因甲骨而声名鹊起，名满天下。

殷墟位于安阳市西北郊小屯村一带，地跨洹水两岸及其附近的20多个村落。古称“北蒙”，又称“殷”。公元前11世纪，周武王灭商之后，曾将此地封给纣王之子武庚，“以续殷祀”。此后武庚发动叛乱，被镇压后其子民陆续迁走，殷地也逐渐荒芜，成为一片废墟，故后人称之为“殷墟”。

3000多年后的今天，一座博物苑立在了这片废墟当中，苑内的历史遗迹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对象，而博物苑也已成为海内外各界人士旅游观光的胜地。踏上苑内的碎石沙砾，不禁感叹这天地之间沧海桑田，倏忽巨变，倘若不是几块枯骨从久远中活物般的现身，殷王都遗址恐怕还将深埋地下。

殷墟历经百代深藏不露，几片兽骨龟甲药用之物悄然掀开了它的盖头。这个起端，民间影影绰绰闹腾得多少人坐不住了，也只是在龙骨牡蛎转手换些零星银两上赚点便宜，圈中真正谙于此道的，原是一肚子学问通晓经史兼医术的雅士名人。翻检甲骨寻踪迹，片片撩得世界惊。甲骨缀上了一个再雅不过的“文”字，立刻把一个尘封千年的王朝真迹透给了世人。

殷墟是随着甲骨文的发现和引证，并经考古发掘所证实的我国早期的古代都城遗址，说到殷墟的发现，自应从甲骨文的发现说起。

大块的甲骨记者没有见过，但在一位亲戚家中曾见过一片刻有5个字的甲骨片。文字大意是占卜某日的天气如何？对我而言，这5个字稀奇古怪，根本无据可考。但在金石学家眼里，这片甲骨上的文字描述了一幅栩栩如生的景象，不由我不佩服王懿荣、罗振玉等文化前辈们的学识。

有文字记号的甲骨是谁先慧眼识得的？

清朝末年，小屯村农户们已经和田地里的甲骨不时地谋面了，春耕时犁耙总能翻出它来，清明雨水一落，冒出在田垄渠沟里的也是它。当它是牛骨马骨，当它是鳖甲龟板，终归是认不太准，又是他家你家大片地里都曾有过的，谁真当它是稀奇宝贝？见到模模糊糊有道道和印痕的，似字非字，全不认识，也就撒手作罢。初时仅做家用，把它磨成粉末，随时用做治疗伤口的“刀尖药” ，渐渐把一片片甲骨充作龙骨，试着卖给药铺，倒也可以换些碎钱贴补家用。

冒出土层来的实实在在的甲骨文，在当时还受着歧视，据说一般的药铺拒不收购“有字”的龙骨，嫌有做手脚的痕迹，他们看重天然本色。农家自有应对之策，常常把印痕刮干净，恢复成原始的样子，果然两相成交。龙骨自来就是药之上乘，越是州府京城越有收购龙骨的药铺，结果成就了往返倒卖的专业行当，甚至一些商客顺藤摸瓜，来到小屯村附近成批收购，转天再发往京城，生意虽不大，但获利却不菲。也是药用价值占着主流的缘故，一段时间里，北京的药铺所用“龙骨”的确少有刮字嫌疑的甲骨。

关于龙骨变甲骨，这里有一个长期以来较为传统的说法，听起来会有功到自然成或者实至名归之感。1899年（清光绪二十五年），正在北京做官的王懿荣因病服药，中药渣子里翻检过来翻检过去的药味里，偶见的带字龙骨钩住了他的情致。几番比较，疑惑顿生，随即把未煎的几包药摊开察看，证实了这片带字龙骨不是孤立现象。王懿荣本是有名的金石学家，精通文物鉴定和古文字考释，情动之下，又从北京各大药房成批买来龙骨，一一对照字型笔画，把那些还算清楚的细细比较，一段时期的研究，他终于从各种互为印证的理据中得出不寻常的看法，这龙骨上所刻的乃是上古文字。

此后，他不惜以每字二两银子的高价向古董商求购，此价一出，龙骨成宝，有字的比无字的翻了筋斗值了大钱，甲骨文这门学问开天辟地入世间。这一年王懿荣发现和收购甲骨，准确的说与发现甲骨文还不能等同，但仅有的事实也够我们敬服了，即使将来殷墟有了更大的发现，那也是从王懿荣探求甲骨之谜引发而来的结果。王懿荣以他独有的学识专长，为甲骨文发现作出了头一份贡献。

金石学家既有此论，旁人莫不趋之若鹜。越来越多的学者名人致力于这项新的研究，甲骨文被发现和认定终于成为事实。随之而来的，是龟甲兽骨的身价扶摇直上，小屯村的寻常交易衍生成另一类人忘乎所以的大买卖。各地的收藏家和高官贵人纷纷出手，从商贩手中高价购买，收藏者日渐增多，甲骨的行情也不断水涨船高，迅速由中药变成价格昂贵的古董，最高时竟达一字四两白银，一片甲骨买下来往往需要几十两银子。当年晋代左思所作《三都赋》曾引发洛阳纸贵，可和这片片甲骨相比不免微不足道。

为了从甲骨中牟取更多暴利，商贩们对甲骨的出土地秘而不宣，甚至假称甲骨出土于汤阴或卫辉。一时间，王懿荣等一批收藏家都对商贩们的假话信以为真。其实安阳距京城不过千余里，快马往来也不需几日。可惜王懿荣身陷宦海，无法亲临实地辨别真假。

了解甲骨文真正出土地的是罗振玉。这位雪堂先生虽参与了伪满洲国的活动，但在古文字知识和古物鉴别上深厚的功底，为他创下了享誉古今的甲骨学术成果。从1906年开始，罗振玉着手搜集甲骨，凭靠雄厚财力，前后共获3万余片。收购甲骨，研究甲骨，不免细致留心起甲骨真实的出土地来。1908年，他终于确知甲骨文出于安阳小屯。急切之下，亲派其弟赶赴安阳，坐镇收购， 仅仅50天，就收购了大大小小的甲骨12500余片。

一时间罗氏雪堂在小屯村附近名声大噪，商贩和当地农民纷纷登门献宝。而在京城内，甲骨借罗振玉这位金石大师妙笔生花，更是无限风光。二十余年后，罗振玉随伪满政府来到东北，身边别无他物，倒是那放满甲骨的箱柜排了一溜儿，成为贴身的宝贝，此举甚是令人钦佩。如今，辽宁旅顺博物馆内还藏有3000余片甲骨，大多是罗振玉的收藏品，在国内博物馆中的藏品量也是较多的。

有了充足的资料，罗振玉开始专心研究甲骨上的文字。在其代表作《殷墟书契考释》中，初印本就考释甲骨文485个，12年后的增订本中又增加了86个。他在该书中提出了“由许书以上溯古金文，由古金文以上窥卜辞”的研究方法，并主张考释文字应注意卜辞辞句的通读和分类，这在甲骨学研究初期是一大进步。

经过100多年来的发掘和收集，从殷墟出土的15万多片甲骨中，所使用的单字有4500多个，能认识和厘定为汉字的有1700多个。这些甲骨文字不仅具有指事、象形、形声的造字方法，还有会意、转注、假借等比较进步的造字方法，已经具备了后来汉字“六书”结构的基本形式。

甲骨文并不是我国最早的文字，但这种商代的文字达到了基本成熟的阶段。在新石器时代仰韶文化的陶器上，出现的各种刻划符号是中国文字的雏形，但基本无法辨认。甲骨文具有一定体系并有比较严密的规律，刻划精湛，内容丰富，对中国古文字研究有重要作用。

两位金石大师成就了甲骨文的再现。据学者胡厚宣统计，从1899年甲骨文首次发现到现在，共计出土甲骨154600多片，我国收藏127900多片，日本、加拿大、英、美等国家共收藏了26700多片。到目前为止这些甲骨上刻有的单字约4500个，迄今已释读出的字约有2000个左右。

甲骨文的魅力让罗振玉如痴如醉，收藏益多，安阳这块神奇的土地越使他心驰神往。1915年3月，罗振玉抛开世俗政事，终于来到梦寐以求的安阳。此次考察他已不再限于甲骨，小屯地下的青铜器、古币等其他商代文物令他大开眼界。这趟安阳之行不仅成为罗振玉一生的回忆，而且迈开了中国甲骨学者实地考证的第一步。

掌握充分的依据，投入大量的研究，倾其所能做出了艰苦的努力，罗振玉在对甲骨文有了初步轮廓的了解后，又得出更具考古意义的新判断：小屯不单是出土甲骨文的地点，而且还是商代的都城，是西汉以来史书中所说的殷墟。在《殷墟书契考释》一书中，罗振玉明确提出了“洹水故墟，旧称亶甲。今证之卜辞，则是徙于武乙去于帝乙”，这时他已将小屯确定为武乙、文丁、帝乙三世之都城。继而又经过不少学者的深入研究和考证，认为殷墟非因水患而迁都，实由亡国而废弃。许多晚期卜辞的时代不是止于帝乙之世，安阳小屯村一带即是《竹书纪年》中所记载的“自盘庚迁殷，至纣之灭，二百七十三年更不徙都”（后经考证为254年）的都城所在地。而在小屯村出土的甲骨文是盘庚迁殷至纣灭国八代十二王的遗物。

至此，埋藏在地下3000多年的殷都方才揭开它神秘的面纱，一个和安阳人相伴永远的地下文物宝库初露芳容。

甲骨文带来的是殷商故土的复活，帝都废墟的重生，殷墟的发掘有太多的新奇和意外，丰富的文化遗存注定会给世界带来震撼，但在文明的发掘之前，最初的发掘者给予殷墟的却是难以接受的损害和破坏。

自从民间懂得了甲骨文的买卖价值后，小屯村四周盗掘之风就刮起来了，紧紧松松，不肯罢休。盗掘行为以获取最大利益为目的，求大弃小，图多忘少，在盗掘并获取大量甲骨宝物之后，丢剩给殷墟的是另一种惨碎的代价。许多富有学术价值的小片甲骨被挖掘者损毁和抛弃，墓葬屡屡被盗，十基九空的惨相时有所见。殷商文化刚刚从远处走来，它身上的伤痛又遭到了盗掘者的狠命一击。资料显示：从1899年到1928年的30年中，殷墟私人挖掘出土的甲骨文达10万片之多，而遭窃的其他墓葬品如今已无法计算了。私掘严重破坏了殷墟地下文化堆积的层次，甲骨文与其他文物之间的内在联系更被随意打碎，这些将成为考古学者心中永远的痛。

小屯村村民挖掘甲骨，很多专家使用“盗掘”一词来形容当时村民的行为。但我小时候曾听村中的老人说过，村民挖掘甲骨在很大程度上是迫不得已，天灾、战乱、人祸导致村民经常食不果腹，无以为生，只好挖掘甲骨卖给商贩，从中谋取微利，贴补家用。当年挖掘地点遍及小屯村，村南、村北的庄稼地里都留下了村民的足迹，甚至村中的一些空地也有人挥上几锄头。

过去了这个纷纷乱乱的阶段，殷墟发掘工作自1928年后计入日程。当时的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为此成立了考古组，由李济负责，主要任务就是殷墟发掘。1928年10月至1937年6月，前后15次发掘开启了一条脉络清楚的考古之路，甲骨文、青铜器和古遗址尽在他们考察研究之列，科学的殷墟发掘工作一步步搬上前台。

发掘初期，寻找甲骨文收获不小。小屯村、侯家庄等地确是好地方，日积月累竟发掘到甲骨文24900多片，规范有序的发掘不仅给甲骨文提供了有效保护，可贵之处还在于，对相关的出土地点、地层关系和共存关系，都分别做了清楚明确的记载。

每一次的殷墟发掘总是出现一番惊喜，到1936年时，已经进行到第13次了，此次考古组由郭宝钧主持，重点对小屯村北地发掘。他们尝试使用“平翻法”发掘，努力寻找基址遗留，顾全原有平面布局关系，100多天后，考古组从这片沃土下面发现版筑基址4处，灰坑127个，墓葬181座，自然也包括了一部分祭祀坑。值得惊叹的是，H127甲骨坑出土刻字甲骨17096片，其中完整龟甲达300版之多，成为殷墟发掘以来最为难得的发现。龟甲内容大多为占卜辞，记录的多为殷王武丁时代的重要事件，它对后世研究甲骨学和商史极有帮助。

殷商宫殿宗庙遗址何在？考古组在洹河岸边发掘出了它的夯土建筑基址，到1933年已找到53座。随后，根据高楼庄后冈的地层叠压关系，判明了仰韶文化、龙山文化和殷商文化的年代先后序列。在后冈发掘时，考古组发现了一座有两条墓道的商代大墓，为寻找商代王陵提供了重要线索。接着，在侯家庄西北岗前后三次发掘，终于发现了王陵遗址，出土了大量的随葬器物。初次和世人见面的青铜牛鼎、鹿鼎，件件都是殷商时代的大型重器。镌有各种人形物象的大理石圆雕、牙雕、仪仗漆器之类，精致朴拙各有绝妙，古时人风世俗如同落在眼前。

抗日战争爆发后，考古组辗转万里，历尽艰辛，妥善地将15次殷墟发掘所获得的珍贵文物和科学资料迁至四川南溪李庄。在考古组发掘期间，洹河两岸私掘古物之风曾略有收敛，日军占领安阳后，私掘之风又盛行起来。1939年3月，武官村几个村民在武官北地挖掘出一个重达875公斤的青铜大方鼎，它就是名扬四海的司母戊大方鼎。

显而易见，司母戊鼎应是商代某位王后的墓葬品。37年后妇好墓中出土的司母辛鼎在重量上不足它的1/6，可见司母戊鼎陪葬的主人在当时的地位。可惜若干年后考古工作者重新对该墓进行发掘清理时，仅发现了20多个殉葬头骨、尸骨，以及一些小件铜器，大的器物早已被盗掘一空。

解放前的殷墟发掘工作，在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的炮火声中被迫中止。重提那一时期的发掘工作，仍然有着实际而恒久的价值。15次发掘发现了大量殷商遗址、遗迹和遗物，出土了大量的甲骨文，为研究古代历史提供了可考的殷墟考古资料。尤其值得说明的是，殷墟的发掘工作完全由我们中国学者自己主持进行，因而这也理所当然成为中国近代考古学诞生的标志。

殷墟的发掘丰富了中国田野考古学的经验和方法，从不断成熟的田野考古实践中，我们又艰苦培养了一批考古专家，中国考古学由此也得到初步却是真实的发展。

安阳因殷墟而成为考古的一片热土，这个惊动世界的地下文物宝库再度引起更大的重视和关注，当然是在新中国宣告诞生之后。

1950年春，政务院在中国科学院内专门设立考古研究所，新中国第一次有了集中力量从事考古的机构，殷墟考古也迎来了大好时节。融融三月，郭宝钧带着考古人员再次来到安阳，急切地投入新时代殷墟第一次发掘之中。

这次发掘的重点区域，是武官北地王陵遗址东区，首战建奇功，一座辟有两条墓道的商代大墓和26座祭祀坑，在王陵区现出全貌。数次发掘相继出土的虎纹石磬等数百件文物，美不胜收，妙不可言。从这时开始，殷墟的甲骨文、青铜器和古遗址竞相媲美，不断把它蕴涵的历史、文化、科学和艺术价值显示在蓝天下面，人类文明史上异常绚丽的一页重新回放在洹水岸边。

1958年，考古研究所建立起一支安阳工作队，殷墟发掘再摆战阵 。此后4年时间内，工作队在小屯西地等13个地点发掘，7000余平方米范围内精勘细探，初步摸清了殷墟的范围和布局，立足准确的地层证据，首次提出殷墟遗存的分期问题。在距小屯村中心约200米的西侧，工作队发现一条灰沟，沟最深处竟达10米左右，沟浅处也在4米上下，宽阔处20米有余，狭窄处也有7米，两头延伸达800米远。沟的中间地段探出两个坚硬的夯土台，当年有这样重防御的深壕，怕是抗拒来敌护卫王宫所用吧。考古工作队的推测是很有道理的，果然这条灰沟是条宫殿区防守线。殷墟今天的受保护地盘，可大大高于那条地下壕沟的界限。1961年，国务院将殷墟列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划出了重点保护区、一般保护区和外围区的范围，面积总共24平方公里，并为殷墟制定了具体的保护措施。

小屯西北地的发掘注定会大大出彩。1976年，这里发现十多座商代夯土房基，灰坑墓葬分布众多，妇好墓便是此次出土的大型墓葬。这位墓主人生前贵不可敌，又留下飒爽英气在人间，作为中兴商王武丁的夫人，很有一股巾帼雄风。从妇好墓的地层和出土器物推论，工作队认为它属于殷墟第二期。妇好墓的发现，有助于我们认识商代社会的生产力和等级关系，了解铜器断代和组合，感受商代文字和艺术，毕竟这样完整奢华的王室贵族墓葬是件很好的历史实物。

从1959年至今，安阳工作队在殷墟共进行了40余次发掘，地点共计17处。铸铜作坊，制骨作坊，制玉作坊，烧陶窑址，车马坑，众多的商代遗址构成渐次完整的图景，我们身置其中已不觉得殷商的遥远。殷墟作为商代后期的都城，历经盘庚、武丁等开明帝王，不断向四周延伸。如今发掘的遗址可以清楚表明当时的发展层次，殷墟边缘地区商代文化遗存，就远不如殷墟保护范围内商代文化遗存密集，边缘区域的文化遗存也呈现出早期遗存少而晚期遗存多这样一种现象。

上世纪90年代后期，一座大型商代城址又被勘探出来，其位置已超出原重点保护区和一般保护区的地段。在这一面积达400余万平方米的城址上，还意外地发现了过去从未在小屯村发现的夯土城墙遗址。考古界和史学界为之震动，商代文明给予安阳古城接连不断的惊喜。2000年和2001年，安阳工作队又在京广铁路以东和安阳航校西北，进行了大规模的发掘，发现了商代大面积夯土基址，发掘者认为应属商代宫殿建筑基址。从其存在时代看，要比小屯村殷墟遗存为早。殷墟埋藏着太多的历史遗存，殷墟的地下文物迄今也仍是个未知数，即使我们深受着这方故土的滋养浸润，但我们也知道对殷墟的认识了解存在许多空白。

回过头来说，新中国50多年的殷墟发掘，实际收获仍然不少，不但基本搞清了殷墟的范围和布局，积累了日渐丰富的考古资料，而且对殷墟文化的研究也更加深入了。学术界利用殷墟考古发掘的资料进行古代史研究，取得了可喜的成果。殷墟以其博大精深，无以匹敌的丰厚内涵，在“中国二十世纪100项考古大发现”评比中，以最高票数雄踞榜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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